南宮平靜地側目看她，拂塵輕輕一動，潺潺溪流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重歸正常。
林間鳥獸啼鳴聲音不止。
紛杳的陽光下，四下有無數紛飛塵埃。
南宮看著扶子春若有所思的怔愣神色，平靜地補充道：“我是神明，雖然這些年來也慢慢習慣了待在不見天日的泥俑里，封閉五感，只沉默地接受世人跪拜香火，可是不代表我就真的喜歡過那種生活。”
扶子春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更是懵懂了：“所以你是不想當這個世界的神明了？”
“我的確不想，但我出生就注定要承擔起這份職責，卻也不會臨陣脫逃。我只是有些無聊，也有些疲倦。”
南宮這般說著的時候，垂下的眼睫遮住了他那雙宛若琉璃的漂亮眼瞳，但扶子春卻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他精致氣囊下的孤獨。
“所以在扶祁來到古剎，懇求我想為你求來一個轉世重來的機會的時候，我稍做猶豫就同意了，但是同時也跟他提出了一個要求。”
扶子春猶豫了。
真相似乎就在眼前，但她卻猶豫躊躇。
不想再往前。
也不敢再深思這平和表象下被遮蔽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了。
“我的要求就是……”南宮卻像是沒看到扶子春蒼白的臉和稍微往后退了兩步的防御姿態似的，還在平靜地解釋著，“要扶祁在心愿達成之后，永遠地留在我身邊，作為我的徒弟，也作為我的繼承人，永永遠遠地留在那座古剎里，成為這個世界下一個將要被泥俑封存，將要成為古剎里封禁的神明。”
“……”
“雖然中間確實出現了一點意外，他也想著費盡心思地擺脫我，但是，他不過是一介凡人，就算再有玲瓏心思，在我眼里也不過是蜉蝣撼樹罷了，他以為自己死了就能替你替他求來一個不受我掌控的結局，可是你看，最終我還是想找到你就能找到你，想將他封在泥俑里，他就出不了古剎。”
南宮說這些話的時候，神色平靜冷漠地就像是在翻手攤手就能輕易翻云覆雨的人，正在討論被他拿捏在掌心里的一只螞蟻似的。
既嘲笑螞蟻的異想天開，卻也根本不相信區區一只螞蟻就真的能翻閱出他的五指山。
他是神明。
沒誰能真正忤逆得了他。
也沒誰，能在既跟他談論了合作后，事后又想毀約就能輕松將其毀約的。
扶子春心猛然一沉。
她想起來之前扶祁讓她去救北歌太子的事情，想起扶祁的欲言又止，想起扶祁說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她是唯一的變數。
原來扶祁早就知道他違逆不了南宮。
但是他還是想要爭一爭。
因為扶祁看得出來，看得出來她并不喜歡南宮強安在身的宿命——先救贖顧淵鷙再跟顧淵鷙相愛，最后白頭偕老伉儷情深。
……
所以。
所以她現在之所以能擺脫劇情的控制，能得到南宮的準許可以享受自己自由自在不受禁錮的人生，其實是因為扶祁，因為扶祁早在很久之前就曾經那般違逆過南宮了。
那——
“我哥他……”
“就算他曾真的忤逆過，我卻也不至于要跟一個后輩生氣。”南宮像是看出來了扶子春內心的驚濤駭浪，他平靜輕嘆，眼睫下的眼瞳還是掀起了些許波瀾，“我并不會蓄意報復他，但是他之前跟我的合作，也必須得由他來完成。所以——”
南宮復而正色看她。
眼瞳里滿是冷漠。
“扶祁在學會要成為我的繼承人之前該學會的所有東西之前，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們能有再見面的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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