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齡到點兒不是根本原因，身體才是。
本來老王就是等著小唐接班，誰知上面來令，小唐去組建拖拉機廠。
縫紉機分廠的工人們看遍主席臺，也沒找到唐廠長的影子。
大家伙就好不愿意了。
唐英沒來，自然是不想在人家的高光時刻，掃了人家鄭、楊兩位廠長的興致。
他這么想，縫紉機分廠的職工不這么想。
唐英從幾間房子的破鐵匠鋪起家，一步一步帶著大家幾個月的功夫，把縫紉機分廠建成了國營紅星廠都羨慕的好地方。
唐英在的時候，大家伙兒吐槽。
唐廠長這廠長當得清閑，什么活兒都是大家伙自己干。
包括選干部和建廠房怎么花錢。
人權、財權這家伙一樣不沾，簡直就是個甩手掌柜的。
這一聽說唐英要走了，大家伙兒可不干了。
唐英在，他閑著是因為在唐英眼里，沒他的活兒。
他自然閑著。
唐英的活兒是大家都懵的時候，人家幾幅圖紙，幾次講解就能把事兒辦的穩穩當當的。
這不是吹出來的。
是東風縫紉機分廠近三千工人，兩千多家屬，經過幾個月的觀察總結出來的。
這不比平時高高在上，出了問題就知道追究責任的家伙，強多了嗎？
宣布鄭總廠長上任的時候，縫紉機分廠的工人就已經開始慢慢活動位置，低聲說話了。
等到宣布楊廠長繼任縫紉機分廠，成為東風第二任當家人的時候，縫紉機分廠的工人炸了。
“下去吧，嗷。”
這樣的叫聲此起彼伏，大領導在臺上就坐，氣得直瞪鄭榮岳，心說你就這水平？
鄭榮岳也沒招，之前他是維修分廠的分廠長。
這回提拔全仗著唐英走后的余波，要是全廠選舉估計老丁回來都比他票多。
以唐英沒去維修分廠之前的狀況來說，鄭榮岳在十二個分廠里，能排第十三。
機修分廠在他前面不說，煉鋼分廠副廠長都默認在他前面。
只是人家尊重他的級別罷了。
起哄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大領導知道，楊廠長恐怕真的不能服眾。
不過事情只能這樣辦，想要撤換得等大家討論新的任命人選。
“同志們，唐英同志如今要去河對岸，組建拖拉機廠。還和以前一樣，是白手起家。”
“唐廠長的好，大家都知道，我也知道，所以把他放到更需要他的地方去了。”
“大家伙兒怎么也不至于為了自己的小日子，不讓人家走吧？我相信大家的覺悟。”
趙老蔫見各位兄弟都被人家幾句話就打發了，心里有氣：“我們東風認可跟拖拉機廠合并，也不要這個敗家廠長。”
楊廠長倒是眼尖：“趙老蔫，我哪兒得罪你了？你這么瞧不起我？”
“別人不知道你，我知道你。想當初唐廠長是毛子的留學生，怎么就被弄到維修分廠三結合？”
大家伙兒一聽這話，更有底氣了。
“就因為他侄子要找娘們兒。”
“對。”
“這樣的廠長不能要。”
“不能要。”
“不能要。”
……
人在做，天在看。
天是什么？
天就是人民群眾。
別以為平時裝得好，大家伙兒就看不見。
群眾的眼光是雪亮的。
那些人說過什么，做過什么，大家伙一樁樁一件件都記在心里。
楊廠長徹底慌了：“你血口噴人！”
“你做沒做過，自己不知道？”
“用不用我們把那個丫頭找出來，大伙兒當面兒對峙？”
大領導也發現了，這家伙在大家眼里還真不是個東西。
“縫紉機分廠的情況比較特殊，我們會再商量。大家相信我，我會給大家做主。”
“這個主我們會做。東風是大集體，我們要求退出紅星的股份，加入縫紉機廠。”
“對，我們回去就數黃豆去！”
“走！”
好家伙，一下子會場走了五分之一的人。
這會大家伙兒徹底不吵了。
大家走了，會場里可還有心里向著唐英的人。
大領導氣呼呼地拒絕了鄭榮岳在總廠食堂吃飯的邀請，上了車，商量對策去了。
這時候的工人在廠里說話，是有人聽的，只要他們不耽誤生產，誰都沒法兒開除他們。
別說會場上說兩句大實話，他們自己根本就沒當回事兒。
很快，鄭榮岳就接到了縫紉機分廠監督投票的請求。
大冬天滴水成冰，為了大家口中的公正，黃豆碗就放在食堂門口。
選擇分家的工人把豆子填滿了一碗又一碗，選繼續跟著紅星的碗里只有楊廠長的那顆孤零零的豆子。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說：“你們分出去了，原材料就得走計劃了。哪能像現在這么方便呢？”
吳老二走到他身邊說了句大實話：“方不方便不重要，沒有你很重要。”
他轉過身來，迎接大家伙兒熱烈的掌聲。
然后像是得了個大獎狀似的，樂呵呵地走了。
鄭榮岳只是勸大伙：“你們這么做，對唐廠長將來的發展不利，是要影響人家進步的。”
可這句話也只是讓大伙兒減緩了動作，絲毫沒有改變大家的選擇。
一天后，選舉結果已經昭然若揭了，大領導再次來到縫紉機分廠。
“組織上尊重工人的意見，可以清理對紅星廠的股權。以后東風廠并入拖拉機廠，性質不變還是大集體。”
過年都沒舍得放的鞭炮聲在縫紉機分廠四下的家屬院里，不停的響了起來。
趙老蔫已經開始組織工人修永定河上的鐵橋了。
用他的話說：“怎么也得修得寬一點兒，要是能讓唐廠長的大汽車走在上面，那就再好不過了。”
總廠的股份價值，如今增長了百分之三百以上。
無論如何，縫紉機分廠的現狀還這筆錢并不難。
而紅星總廠的側吹爐是個無底洞，似乎投里多少錢都不會掀起一點兒漣漪。
當唐英收到東風歸了拖拉機之后，他徹底懵了。
在唐英眼里，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可見當年的工人地位之高。
他們不但有話語權，似乎還有決定權。
在把東風收入囊中之前，唐英的拖拉機廠只有一臺1941年毛子生產的stz拖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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