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邵中在電話里聽到險情已經解除的消息，懸在頭頂一整晚的那把劍，終于消失了。
天知道昨天江如寶跟他說，大壩可能根本堅持不到專家團到來時。
他心里有多沉重。
那意味著下游整個金山市區，都變成了不安全區域。
整個市區上百萬老百姓，都將面臨著需要盡快另找地方安置的處境。
這個工作量，實在太大了。
而且，市區里還有不少幸存者被埋在倒塌的樓宇下。
那些人，該怎么辦？
付邵中幾乎一整晚都沒休息，一面組織疏散市民，一面組織施救。
忙得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就是怕上游洪水突然洶涌而至，打下游一個措手不及。
此刻，險情解除。
付邵中繃緊的神經陡然一松，靠坐在椅子上，聲音沙啞地詢問：“小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十分鐘前，他才跟陸北城通過電話。
那邊說再有半小時才能疏通道路，全速趕往鄔漁鎮。
也就是說，目前還沒有一個專家團成員到達現場。
他只能問江如寶。
江如寶抿了抿唇，在電話里不好直說，斟酌著找了一個比較合理的解釋。
“我估計是因為余震的原因，水庫底部也產生了裂縫，水直接滲透到西北方向那個地陷區域里去了。”
付邵中捏捏鼻梁，突然輕笑出聲，“那可真是老天保佑了。”
居然跟李大嬸一樣的說辭？
“切~”江如寶忍不住呲了一聲。
哪有什么老天保佑？
地球七十幾億人口，老天爺忙著呢。
他雖然沒有邀功的意思，但三姐的付出不能被埋沒。
江如寶輕咳兩聲，然后意有所指地說，“付首長，與其說老天保佑，不如說鄔漁鎮，哦，不，是整個金山市，這次遇到了貴人，才能逢兇化吉。”
付邵中眉尾一挑，“什么意思？”
江如寶沒有直接回答，只說：“今年鄔漁鎮的漁獲可能要變成一場空了，都鉆到地底去了。”
“還有，這方圓幾公里范圍內的嚙齒類動物，估計一夜之間，都沒了。”
“你說，那得是多厲害的余震，才能把所有漁獲和嚙齒類動物都卷走？”
頓了頓，他又說：“三姐忙活了一整晚，都累暈倒了，我要去照顧她，先不跟你說了。”
說著，就干脆利落掛了電話。
絲毫沒有因為對方是首長，就諂媚半分。
另一邊。
付邵中盯著電話，若有所思。
身后的聯絡員，眨巴了好幾下眼睛，一臉好奇。
電話那端的小伙子可真勇啊。
首長的電話，說掛就掛。
半點不客氣。
而且，他們之間的通話。
他好像聽懂了。
又好像什么都沒聽懂。
險情解除，跟漁獲和嚙齒類動物有啥關系？
不過，管他呢，只要險情解除，就是一件大好事。
付邵中不知道身后聯絡員的好奇心，但很快，他就瞇了瞇雙眼，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接著，萬分欣慰地笑了出來。
“哈哈哈……”
不愧是他付邵中的女兒。
好樣的！
可一轉眼，又想到那么復雜的地理環境，也不知道那兩姐弟具體是如何操作的。
如意都累暈倒了，想來，應該很不輕松。
心里，又細細密密的開始心疼起來。
總之就是，一邊驕傲，一邊心疼，心情怪復雜一把的。
但付邵中也沒有太多時間陷入這種糾結心思，既然上游的險情解除了。
那接下來，他要重新調整救援和安置計劃。
事情還多著呢。
根本閑不下來。
……
半個小時后。
陸北城頂著一雙熬得通紅的雙眼，趕到了鄔漁鎮。
鉆進帳篷。
看見蒼白著一張臉，躺在一張非常簡陋的折疊床上，身上穿著不知道是哪個中年大媽土氣衣服的江如意時。
他雙膝一軟。
一整晚都沒休息過的腦子狠狠刺疼了一下。
“如意……”
江如寶一看見他，就有點心虛。
連忙站起來。
“三姐夫，你別著急，三姐沒事，她……她就是累著了。”
陸北城唰一下轉過臉。
這才注意到帳篷里還有別人。
正是他那個膽子大到能上天入地的小舅子。
一看他那難得心虛的表情，陸北城就知道如意的昏睡，沒有那么簡單。
“說，你又攛掇她干嘛了？”
江如寶嘴角扯了扯，心里大呼冤枉啊。
他摸摸自己的臉。
心里嘀咕：他這張臉，就這么不讓人信任？
這一次，明明是三姐攛掇他的，好吧？
但江如寶在這個三姐夫面前，一向氣弱。
沒辦法，他有太多小辮子在三姐夫手上。
不乖不行。
于是乖乖地把昨晚的事，都交代清楚了。
陸北城聽完，摸著如意冰冰涼的小臉，還有小手，心尖尖疼得一揪一揪的。
同時，也氣得牙癢癢。
他如果昨晚早一點趕到，如意根本沒有去冒險的機會。
因為，他一萬個不同意。
別說他自私。
在他心里，金山市上上下下加起來上百萬的人口，都沒有江如意一個人重要。
陸北城咬牙質問江如寶，“你們倆膽子也太大了，天黑，大暴雨，還有余震……”
“你們就敢擅自跑到危險的水庫邊上去，還是地陷區，還給我玩TNT？”
陸北城伸出一根手指，往江如寶腦門上狠狠戳了戳。
“江小寶，你咋不給我上天啊……”
“你就沒想過，萬一中間出點意外……就你們倆這小身板，能抗得住什么？”
估計一個地陷，或者一個大浪就卷走了。
江如寶心虛的摸摸鼻子，“那啥……我都測算過了，不會有意外的。”
話是這么說，但現在一回想，昨晚他們姐弟兩還是冒進了。
畢竟，大震后的地質環境，還沒重新穩定。
這中間，還存在很多變量。
的確充滿了危險。
但昨晚兩人行動時，腦子里只有怎么成功，完全想不到其它。
此時，一切塵埃落地，再去復盤時，確實心里默默捏了一把汗。
陸北城見他還敢狡辯，沒忍住上腳踹了江如寶一腳。
“不會有意外？江小寶，你是神嗎？”
“你應該慶幸，你們倆運氣好，沒出什么事。”
“不然，但凡如意出了什么差池，我繞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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