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烏云黑沉沉的。
時不時閃過一道刺目的電光。
接著轟隆隆的聲音,直炸得人寒毛直豎。
山下。
一處低矮的土坡上。
名為悅來的客棧,矗立在狂風當中。
客棧的旗子,被風吹打了卷,都看不見字了。
遠處。
一群鏢師護著鏢車,以極快的速度向前沖。
“馬上就有可能下暴雨,還有可能會出現山洪,不想死的趕快!”
領頭的一人,一邊騎著馬一邊高喊。
沒人說話,但速度卻又快了幾分。
豆大的雨滴終于落了下來,沉悶的空氣松了幾分。
鏢師們喘著粗氣,好容易沖到了客棧的邊上。
為首的大漢,從馬上翻下,看著客棧怔了怔,“這里什么時候多了一座客棧?”
“老大,這條道我們有半年沒有走過了,會多出一些什么我們不知道的,也不奇怪啊。”
邊上一名年輕人笑道。
大漢瞪了年輕人一眼,“笑你媽!給我閉嘴!”
然后轉身與眾人道,“大家準備好家伙,以防萬一。”
接著就聽到稀里嘩啦的兵器抽出的聲音。
大漢揚了揚下巴,示意邊上的年輕人上前。
年輕人不由臉色一垮,卻依然走到了客棧門口,一手拿刀,一手敲門。
伴隨著哐哐哐的敲門聲,年輕人高聲喊道,“里面有人嗎?!開不開門啊??!艸!”
吱呀一聲。
年輕人的手敲到了空處,卻是對面的大門被打開了。
從門縫中探出一個頭來,長得尖嘴猴腮,頭頂還沒了毛,是個光頭。
“哎喲,諸位爺,真是抱歉哈,今兒個客棧全滿了,你們看……要不換個地方?”
年輕人怔了怔,全滿了?
他不由回頭看向身后的大漢。
大漢眉頭輕挑,“怎么?難不成一樓也都坐滿了人嗎?我們進去也就是躲一下大雨,不需要住宿。”
那光頭面露苦澀,“這……這……要不,這位爺,還是你自己過來看吧。”一邊說著一邊拉開了點客棧門。
門前的年輕人透過門縫看了過去,心中不由一驚。
這看似荒涼的客棧之中,居然坐滿了人,即便說不上擁擠,但只要眼睛能看到的座位上,就沒有一處是空著的。
更要命的是,這些人全都一身勁裝,部分還戴著斗笠,腰間全都帶著兵器,一個個看著都不像是善茬。
年輕人咽了咽口水,向后退了一步,撞在大漢身上。
大漢將他撥到一旁,“哼!你這是怕了?都是風里來雨里去,刀口上討生活,你怕個蛋啊?!”
年輕人慌忙搖頭,“老大我不是怕,只是里面好像有官府的人。”
大漢眼神一縮,皺了皺眉頭,伸手拍在客棧門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堵門的光頭像是被電打了一般,身體一顫就向后連退數步,客棧門嘩啦一下,頓時大開。
刷刷刷。
坐在客棧內的所有人,目光都看向客棧門口。
曉是大漢神勇,也不由被這滲人的目光,看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但他依然硬著眉頭,雙手抱拳道,“諸位江湖同道。”
“吾等是黑白城鎮遠鏢局走鏢人,恰逢狂風暴雨,無奈只得到此避雨,別無他心,還請諸位見諒。”
半晌,沒人吭聲,大漢不由松了一口氣。
還沒等他高興,客棧內就傳來一道不陰不陽的聲音,“鎮遠鏢局?這是哪個犄角旮旯的小玩意兒?也就是在黑白城,換個地方早就被滅個八百回了。”
“若真的是路過也還算好,可要是想摻和進來,保你死無葬身之地。”
大漢臉色一僵,卻沒有發怒,反而續道,“我鎮遠鏢局開宗立戶者,為水木劍劉慕華,在下不才,是水木劍玄孫劉慶元。”
“水木劍劉慕華?白水宗真傳弟子?呵!你這是在威脅雜家?”那個尖細的聲音說雖這么說,但語氣明顯緩和了許多。
劉慶元微微搖頭,“在下不敢,鎮遠鏢局早已經不屬白水宗,但求自保而已。”
“聽你這話,倒是真的對此事一無所知,罷了,你要進來就進來吧,只是到時候別后悔,說雜家沒有提醒你。”
尖細的聲音消失。
劉慶元卻不由一愣,他這不是在威脅我,反而是在提醒我?
回頭又看了看那烏云垂低,暴雨傾盆的可怖天象,劉慶元猶豫了一下,揮了揮手。
他身后的鏢師,頓時收起了武器。
幾名鏢師拉著馬匹,將馬系到客棧一旁的馬廄中,剩下的鏢師跟在劉慶元的身后,小心翼翼的進了客棧。
他們壓著的鏢物不算重,也就兩個箱子,也都被提了進來。
進了客棧,劉慶元帶著鏢師們,走到了客棧的邊角,他們也不講究,直接席地而坐,順便還招呼了一下那光頭小二,讓他上點酒水與吃食。
那小二苦笑,“真是抱歉,諸位爺,小店這邊吃的真不多了。”
“酒水早就沒了,就剩一鍋燉肉還有幾個饅頭。”
“你們這么多人怕是不夠。”
劉慶元也不在意,隨意的揮了揮手,“我們這邊還有干糧,有什么上什么,錢不會少你,快些就行。”
小二連連點頭,急急忙忙的下去了。
“老大,這不會出什么事吧?”之前的年輕人還是有些不放心,湊到劉慶元的跟前,小聲道。
劉慶元輕哼,“我們連這里發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能有什么事?別摻和進去就行了。”
他話音剛落,旁邊卻傳來一聲嗤笑。
劉慶元順著聲音看去,卻是距離他們不遠的桌子邊上,坐著的幾名年輕人。
正中的那人著青衫,束發,面若冠玉,看著年輕,卻十分沉穩。
右手的年紀稍大,看著面相老實,皮膚稍黑,但眼睛卻很有神,瞅著就很精明。
左手的年紀最小,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唇紅齒白,眼睛異常活躍,不斷的掃視著四周。
“請問是哪位朋友說話?還請明示。”劉慶元輕聲問道。
那年紀最小的少年,笑瞇瞇的看向他,“這也不需要明示啊。”
“你難道不知道江湖中想要保密,最安全的只有死人。”
“踏進了這個屋子,等待的結局就只有兩樣。”
“要么跟對了人,活了。”
“要么選錯了事,死了。”
劉慶元表情一怔,他彎著腰,快步走到那桌子邊上,拱手道,“小兄弟,事情到底是什么樣的,還請給說一句。”
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拿出幾張金鈔放在了桌上。
那少年看了看桌上的金鈔,沒動,反而看向坐在正中的那人。
正中那名青年嘆氣,“葉青,你這喜歡占人便宜的毛病,到底什么時候能夠改掉?”
少年葉青嘻嘻笑笑,似乎知道青年并不生氣,“反正有便宜嘛,不占是王八蛋。”
反手就將桌上的金鈔給收了。
劉慶元見到對方收了錢,心中反而覺得穩了。
盡管桌子邊上已經沒了座位,他也并不在意,直接就蹲在桌子邊上。
葉青看著他蹲下,不由又笑了,“你還真不見外。”
“算了,既然我收了你的錢,該說的事情當然也要說。”
“你可聽說過【子母千金蓮】?”
劉慶元皺眉,“聽倒是聽說過,可這【子母千金蓮】不是洞岳湖中的靈藥嗎?直接服用還有毒,加上這里距離洞岳湖還有好幾里的路,這……這又有什么說頭?”
葉青嘿嘿一笑,“這你就不知道了吧。”
“【子母千金蓮】雖然是靈藥,但絕對引不來這么多人。”
“只是,若換成【子母靈犀劍】……你覺得如何?”
子母靈犀劍?!!
劉慶元不由打了一個哆嗦,當時就有一種轉身就走的沖動。
鎮遠鏢局,緣起于白水宗,盡管現在是獨立了,可一些該知道的秘密還是知道的。
上九宗橫壓于世,當真就能鎮壓上千年不變?這肯定是不可能的。
如今的上九宗形勢,不過成型三百多年而已,之前的可不是上九宗,而是十二大宗!
其中劍宗、萬里山莊、天妖門,現在就都沒了。
【子母靈犀劍】就是劍宗的一把傳承寶器。
江湖上兵器品階劃分,十分簡單粗暴,也就堅兵利刃、寶器神兵這四個等階。
能稱得上是寶器的兵器,已經有靈,能認主或遁走,反正只要不符合寶器要求,寶器都不會現身。
如果【子母靈犀劍】單純只是一把寶器兵刃,定然不會引得這么多人前來。
這里所有人渴望的,不是【子母靈犀劍】而是這把寶器之中,蘊藏的——傳承!
傳承寶器,最重要的當然是傳承!
更妙的是,【子母靈犀劍】屬于已經覆滅的劍宗。
與現在的上九宗毫無瓜葛。
并且內蘊的傳承大概率屬于古法,并不會引來先天覬覦。
這等若是一場魚龍之機。
越過去,就是魚化龍,越不過去,自然就是化為灰灰。
“所以……是洞岳湖的【子母千金蓮】即將成熟,會引來【子母靈犀劍】?”劉慶元澀聲道。
葉青瞥了他一眼,“大叔,你還挺聰明的嘛,可惜你只猜對了一半。”
“傳說子母劍經與【子母千金蓮】有著某種奇妙的聯系,所以不排靈犀劍的傳承中有服用【子母千金蓮】的藥方。”
“只需服下,就能血滿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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