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伊塔之柱 > 第三百七十九幕 兩條路線的抉擇 IV
    但要想知道七海旅人號上發生了什么,還需將時間回撥至兩個鐘頭之前。

    樹林之內,此刻洛羽正抬起頭去,目光默默注視著陰沉的天空,盡管洗盡這座城市的暴雨業已停息,但平原之上雨季仍未過,第二場雨隨時會降下。

    不遠處正傳來陣陣歡呼聲,人群顯得喧囂而嘈雜,學院賽的最后一輪決賽正在進行,那場大賽舉辦的地址最后定在羅貝夏第奧術學院進行,那兒也是艾音布洛克僅有的兩所高環魔導學院其中之一。

    外界都認為獲此殊榮本應是占星院,但發生了那樣的惡性桉件比賽本身不受影響就已是萬幸,前來帶不同院部學院生參賽的占星院導師們此時都陰著一張臉。

    不過那與洛羽關系不大,他也并不在意奧述人的自己的榮譽。

    位于郊區的羅貝夏第奧術學院占地比占星院要大上許多,校區也更為嶄新,林蔭道建立在廣場一側,人頭攢動,頭頂上懸掛著各學院的旗徽,從狡梟之智,到變化之獾,獅鷲之羽到預言的金山羊,占星院的旗幟藍白相間,群星拱衛一只全知之童,前來參賽的年輕貴族子弟都匯聚于那面旗幟之下。

    這場比賽說是決賽,但事實上要比上一整天,其間會拆解成許多小場次,光這最后一天的比賽都有二十場之多——帝國境內有太多魔法院校,單單是中央行省就有三十四所之多,加上不同的院部,參賽隊伍可以達上千。

    即便經過前三輪篩選,最終抵達艾音布洛克的也有數十支隊伍,經過一番角逐之后最后留下十六支,這十六支隊伍會在這最后一天進行多場雙敗淘汰賽,并最終決出唯一的優勝者。

    大賽從清晨開始一直持續到深夜,但事實上它還不是學院賽的最終大賽,最終的那場奪冠會在帝都進行——那會是一場類似于煉金術士們圣王之選的隆重比賽。

    當然,那就與洛羽無關了。

    布麗塔組建起來的這支隊伍就算是在占星院也算不得頂尖,雖然在占星院和羅貝夏第奧術學院在中央行省排名是數一數二的,但院內還有不同的分院,何況還有對手學院咒文系與元素系這樣的勁敵——

    在那位敢于反抗一切的姑娘的預計當中,他們進入前八問題不大,前三也可以爭取一下,但要更進一步幾乎不太可能,但霍爾芬學派只要進入前三,就足以引人注目了。

    那樣他們也算達成了目的。

    可這一切預計都是建立在之前的計劃上。

    因為布麗塔自身才是這支隊伍的靈魂人物,同時也是團隊之中的第一主攻手,而今在失去了這位鋒芒逼人的主攻手之后,這支隊伍是否還能按原定計劃走下去可以說是一個未知數。

    至少這個團隊中剩下的人,沒有一個人敢說有這個信心。

    洛羽從陰沉沉的天空上收回目光,看向不遠處那個坐在角落,依偎著自己的魔導杖,低頭不知道在思考著些什么的姑娘——那日來拉與他說了許多,有關于她自己,關于艾什·林恩的一切。

    她說了那段過去的歷史。

    也說關于她童年所見的許多事情——在那段昏暗的、泛黃的林恩家族最后的歲月當中,雖然少女對于自己孩提時代的記憶所憶起的不多,記得的更多是關于那之后顛沛流離的生活……

    但她所描述的那些,才與他們對艾什·林恩后半生最后時光所知的一切可以一一印證,而在此之前少女雖然也提及過一些關于自己與林恩家的往事,還有艾什·林恩的晚景。

    但那些描述當中,其實有相當細節皆與他們所知相悖。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是,根據林恩家老仆人的說法,在林恩家沒落之后不久,艾什·林恩就郁郁而終,那之后林恩家才舉族遷徙,無人知其所蹤。

    而據來拉的描述,在家族遷徙之后,艾什·林恩還曾教導過她一段時間,并給予了她那封推薦信,這無論如何也是與歷史上的時間節點對不上的。

    兩個不同的描述,在七海旅團看來無疑是那位老仆人更為可信。

    因為林恩家的歷史其實算不上是什么秘密,尤其是關于二十年前的這一段,他們的確在那之后銷聲匿跡,但霍爾芬學派在二十年前的經歷在帝國內其實還是為許多人共知的。

    這樣的謊言甚至不需要去核查,一戳就穿。他們之前之所以不問,不過是因為尊重少女自身的意愿罷了,那本來就是屬于她的秘密,旁人也無權得知。

    畢竟二十年前的一切如此復雜,作為林恩家族的后人小心謹慎一些無可厚非。

    何況方鸻在意的其實也并不是關于艾什·林恩的魔導術,而是其所留下的眾星裝置,他真正疑惑的是歷史上與這位大魔導士合作的煉金術士究竟是誰,又所去何蹤?

    兩人在二十年前留下的遺產,與同一時期出現在迷霧海之中那艘海盜沉船是否有關系?

    他其實問過了弗里斯頓,而至少對方與什么海盜王并無瓜葛,何況從時間上也對應不上。

    除非是另一個弗里斯頓——那位會長大人,方鸻起先也是如此以為,二十年前艾什·林恩的舊識或許正是那位會長大人,畢竟對方也的確曾對來拉這么直言不諱。

    但從方鸻從亞約手上拿到那個星軌儀起,他其實心中原本的猜疑就已經動搖。但是如果不是另一位弗里斯頓,那么歷史上那位曾經研究過眾星裝置的煉金術士又究竟是誰呢?

    在他看來,對方在海盜船上留下的那些構裝體已經非常成熟,但走的卻是不同于影人的另一條路線,尤其是在他了解這背后的一切之后,心中對此的好奇尤為加深了。

    他至今也沒完全摸透那眾星裝置的底細,之中唯一的線索也只有從艾什·林恩家族的歷史這一條線。

    在那位海盜王留下的信息中,他聲稱其在帝國留下了更多的遺產,對方口中的遺產毫無疑問是指那些奇特的構裝體,而他們當初也一一檢查過那些構裝體。

    根據銘牌之上的信息,那些狩龍人毫無疑問都是某一批次在一個名為火焰之刃的工坊中鑄造出來的。

    但火焰之刃工坊早在三百年前就早已于奧述人歷史上銷聲匿跡,他從帝國之行中得到唯一有價值的線索只有這個工坊的創始人曾為三天才之一的杰爾德姆。

    但線索至此戛然而止,而火焰之刃的傳承也與弗里斯頓那樣匪夷所思的經歷截然不同,那就是一段普普通通的傳承,杰爾德姆是三位天才之中唯一后來結婚生子的。

    而繼承他工坊的,正是他的后人。

    只是傳承自三個世紀之前斷絕,這些日子以來方鸻尋遍了帝國的歷史,也沒聽說過這個三百年前享譽辛塔安的工坊至今仍有支脈存留。

    線索仿佛自此斷絕。

    而那位海盜王描述當中的寶藏,應當是位于帝國北方,靠近瀚瑞那外海的那些莽荒之地中,只有用其所留下的鑰匙,才能打開那寶庫的大門。

    而在此之前他還有一個條件,那就是答應用他寶藏之中所得的一切為其復仇,雖然這個條件聽起來有些兒戲,但在艾塔黎亞向眾神立誓可不是開玩笑的事。

    只是對方口中聲稱自己為數眾多的仇敵究竟是誰,他們至今不得而知。

    對此七海旅團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畢竟他們在帝國也不只有這一件事需要關注,從大陸聯賽到諾茲匹茲地下的不期而遇,太多的事情牽扯了每一個人的精力。

    不過留在艾音布洛克的洛羽,其實一直都在關注這方面的線索。

    這也是他此刻出現在此的目的。

    “……我幼時的記憶只剩下一些模湖不清的片段。”

    “但是艾什·林恩爵士,我父親……我仍記得一些與他有關的片段……”

    “我經常仍夢到孩提時代的自己,與父親,還有母親在一起,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

    “……然而那之后的記憶就變得混沌不堪,關于家族的劇變,還有我自己……我實在記不起那段時間里究竟發生了什么……”

    “……就好像……好像一覺醒來,自己就已經長大成人,而關于昨日的一切,對于我來說就仿佛如同一個夢境一般……”

    “對不起,洛羽先生,我不是有意欺騙你們……”

    閣樓中的燈光十分昏黃,燭焰在燈座上搖曳不定,少女自然用不起魔法燈具,雖然她而今早已不像先前那么拮據,可節省業已形成了一種習慣。

    狹小的房間之中只有兩個人在聽這段故事,他,以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布麗塔。來拉低著頭,用一種斷斷續續的聲調向他講述那個故事,那個聲音并不顯得消沉。

    不如說是在回憶。

    “……我確實記不起那些,只仍記得父親在床前囑托我的最后一面。在我的印象當中,父親不曾變得如那般蒼老,臉上爬滿了皺紋,將手輕輕放在我的頭上……而只有那手心中的溫度,對于我來說是熟悉的……”

    “然后那溫度也漸漸失去了,我看著他閉上眼睛,如同過于疲憊而沉沉睡去。他不再呼吸,也不再在夢中呼喊我的名字,從那時起,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那之后的記憶似是而非,但林恩家族其實早已分崩離析,我一個人在別地度過了一段時光,然后才拿著那封信來到艾音布洛克……”

    “其實父親……爵士他并沒有要求我一定要繼承他的衣缽,可每當我去回想那時發生的一切時,總感到似是而非,我不知道自己的記憶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二十年前……”洛羽沉默不語,沉吟著問,“那時你多大,來拉小姐?”

    “我不知道,”來拉搖頭,“關于那時的許多記憶與我而言都前后顛倒,我……甚至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我自己的記憶。”

    “所以你有時才管他叫做爵士,”洛羽問,“但其實你知道那是你父親?”

    少女沉默了下來,點了點頭。

    “但據我所知,艾什·林恩爵士的最后一任配偶,早在三十年前就已不在人世了。”

    來拉聽了這個問題,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抬起頭來有些驚恐地看著他,“我、我不知道。”

    “不必擔心,來拉小姐,”洛羽搖搖頭:“我并不是在懷疑什么,其實方才我已經和團長還有希爾薇德小姐討論過了,”他一邊重新將手中的通訊水晶別在領子上,“你說的東西其實都一一對得上,但正如你所言,這里面有些時間線上顛三倒四。”

    他問道:“所以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來拉臉上也變得有些茫然,輕輕搖了搖頭。

    洛羽皺起眉頭來,這番談話之中所得到的有用信息其實只有兩點,其中之一是那段歷史應當與艾什·林恩留給她的手稿有關——與霍爾芬學派的遺產有關。

    而第二點比較麻煩,那就是林恩家族其實早已分崩離析,不存于世。來拉此前關于林恩家的描述,其實不過是出于她所待過一段時間的一處老宅,但那里的情況其實與那個林恩家的老仆人相似。

    真正的林恩家的后人,除了來拉之外恐怕已經不存于世,或者即便有,也難以從茫茫人海之中找尋。

    而她之所以一路將那手稿帶來艾音布洛克,并在這里求學于占星院,或許多少也是于此有關。為了修補記憶中的空缺,解開心底的那個謎,她對自己‘父親’留下的一切念念不忘,卻又若離若即——

    多半也是源于此。

    只是那份手稿,洛羽其實也已經審視過了,里面提及得最多的,還是關于那個星軌儀——那個魔導器的一切。

    那魔導器中究竟藏著什么秘密?

    一絲雨滴落在他的臉頰上,冰涼沁人,令他一下驚醒過來。從那番問話之中可知,來拉應當是記憶被人為動過手腳,但具體為何不得而知,而關于那段似是而非的記憶究竟是為了掩蓋什么呢?

    是艾什·林恩出手,還是那之后又有他人介入?

    但要說短時間修改記憶的方法,這個世界上仍有不少,心靈派系的法術,還有一些偏門的神術都做得到。

    可若要長時間糾正一個人的記憶,那就涉及到靈魂層面,是的,又涉及到了靈魂層面,這個意外的發現令他與方鸻都有一絲陰謀般的預感。

    方鸻自然不會對七海旅團的成員藏私,從他返回時起,就告知了自己在高塔之中經歷的一切。

    洛羽默然不語,不由將視線投向賽場方向——

    這場比賽,以及隱藏在背后的那些人真的會給他們答桉么?

    在他目光注視下,在那邊年輕人們正在相互加油鼓氣,雖然失了布麗塔這位靈魂人物令他們多少有些彷徨,但要就此放棄他們看著來拉這個樣子一時也說不出口。

    何況大多數人心中也憋著一口氣。

    有人開口道:“不管怎么說,等布麗塔醒來要是聽說我們放棄了,肯定會生氣的,她那樣的性格,和我們絕交都有可能。”

    “那幫混蛋要是堂堂正正地擊敗我們也就認了,但使這些陰謀手段真是令人不齒。”

    “學院方面雖然百般否認,但各位都看得明白,布麗塔平白無故遭人襲擊背后不可能不是七家族的人動的手,尤其是第二次襲擊已經是明明白白的事。”

    “要是你們擔憂于此,大可以退出。”

    但話是這么說,要走 說,要走的早就走了,其實不是沒人離開,襲擊當天就有兩人退出,之后又退出了數人。

    所幸以學院賽的賽制,從替補之中選出人來填補主力的空缺尚還來得及,就連來拉也被選中主力輔助湊數,總算是來得及在開賽之前重新報上去了名單。

    名單上的每個人都是學院生,資格上倒是毫不麻煩。

    大家互相說完這番話,彼此看了看,其實心中都藏著不甘心——如果就此放棄,旁人豈不是認為他們都低頭認輸了。而那些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又怎么可能忍得下這口氣。

    只有眾人身后來拉緊握著自己的魔導杖,一言不發,只有握得發白的指節顯示出此刻她內心的緊張。

    他們的第一個對手算不上勁敵,是來自于行省北方的某所魔法院校,對手大都是心靈院部的見習魔導士,迷惑有余,進攻不足,但代替布麗塔成為主攻手的沙利文還是出了個大漏子,為對方抓住了機會。

    而作為輔助的來拉也沒在第一時間跟上彌補失誤,雖然其他人已經盡力挽回,但第一局還是很快敗下陣來。

    這場失敗如同一盆冷水當頭淋在眾人頭上,輸了第一場比賽接下來每一場比賽都是殘酷的單敗淘汰,而他們要達成原定目標至少要連勝六場以上,其中只要有一丁點失誤便立刻前功盡棄。

    眾人這才發現失去了布麗塔那個個性張揚的少女之后,他們這個團隊會差如此之多,那個臉上長滿雀斑的男孩——主攻手沙利文滿臉通紅,雖然也并沒有任何人責備他。

    所有人都明白,這其實并不怪他。

    本來他原本也不負責主攻,沒有人可以第一次上場不失誤。

    “第一場失手了很正常,我們還有機會。”海恩小聲說了一句。

    但這句自我安慰并未起到什么效果,甚至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在所有人當中,他其實原本是對這場比賽最不上心的,畢竟他對于霍爾芬學派本身其實也不是那么熱衷。

    但自從布麗塔昏迷之后,這個年輕人就好像變了一副模樣,事實上眾人能于此重新匯聚起來,除了來拉與洛羽這個因素之外,他也是重要因素。

    否則洛羽也不可能一一去通知這些人,其中的一多半他都不一定認識。

    不過其實所有人都明白,這個年輕人的心思。

    而眾人之后的來拉更是一言不發,她原本就沉默,而這會兒更是孤零零像一道影子,沒人知道她究竟在思索些什么——

    洛羽看著這些于另一個世界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其中一些甚至比他更小,他也不多話,只等他們休息完畢之后,才開始布置下一場的戰術。

    不過現場眾人都顯得有些死氣沉沉,甚至連將他們聚集到一起的海恩都忍不住問:

    “洛羽先生,你認為我們真還有希望嗎?”

    洛羽搖搖頭,他本來就不是那種擅長安慰人的性格,但有沒有希望,只取決于個人。在他看來客觀理性的分析,要遠比感性的寬慰來得可信得多,但他確實不太看好這些年輕人能走得更遠。

    畢竟士氣也是客觀存在的因素。

    海恩握緊了拳頭,卻又無力地松開。

    但無論機會有多渺茫,洛羽還是一板一眼地將自己的戰術安排下去,他來這里的目的本來也不是為了奪得什么勝利,僅僅只是保護好這些年輕人而已。

    以及尋求那個答桉——

    第二輪比賽來拉一行人剛好遇上同院的對手,一開場果然就被對方壓制處于下風,年輕人們多少顯得有些魂不守舍,失誤連連,好在對手同樣剛領受一場大敗,一樣不怎么在狀態。

    結果在關鍵時刻,主攻手沙利文仿佛福至心靈一般,忽然以一記惡意變形術將前面的海恩變化為一只貓,從而讓對手分院的選手一個至關重要的人類控惑落空。

    而這一次來拉也接上了關鍵的法術,用一個解咒將海恩復原,而重新復原的海恩立刻以一記冰箭將對方打下臺之后。

    在對手減員之后,接下來就是摧枯拉朽的反擊,對手越打越慌,最后葬送優勢,竟令來拉一行人實現了一次絕地大翻盤。

    乃至于直到最后一個選手下場之時,對方還是一副不敢置信,追悔莫及的形象。

    而這場至關重要的勝利,毫無疑問為來拉一行人極大地振奮了信心,那個主攻手大男孩下場之時滿面紅光,一副興奮的樣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當時是怎么想到用那樣一個法術來挽救局勢的。

    其他人也多在夸贊來拉的反應及時,若不是那個關鍵的解咒,海恩也來不及趁對方發愣的當口補上一記冰箭,可以說正是兩人一前一后兩個法術扭轉了戰局。

    來拉自己同樣也不敢置信,她其實那時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想到了自己應當將隊友變形回來,一脫口就自然施展出那個法術。

    她看向洛羽,但洛羽卻十分嚴肅地看了過來,開口問道:

    “來拉,你什么時候學習過解咒術?”

    “我……我……”來拉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那你是怎么使出它來的?”

    少女仍舊搖頭,她的確是接觸過解咒術,但要說學習自是不可能,那個法術已經很接近于二環法術了。

    “或許是來拉曾經見過,”有年輕人幫她解釋道:“施法本身是個熟能生巧的過程,有些時候你自己不知道,但到了關鍵時刻身體先于你作出反應,反而完美地施展了法術。”

    洛羽看向來拉,的確是有這樣的可能性,但他并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如此巧合,只低聲道:“把你的魔導杖給我看看。”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檢查這支魔導杖,事實上從來拉先前說拿到這支魔導杖之后學習法術變得順暢他就產生過懷疑,但再一次檢查依舊毫無所獲,那支魔導杖制作相當精良。

    但僅此而已。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在將魔導杖遞回去的同時問道:“我覺得這里面可能會有些問題,我不是很建議你繼續下去,你真還要繼續參賽?”

    “為什么不,”其他人顯然有些不解,“我們不是贏了么,來拉就算施展了一個預料之外的法術,這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吧?”

    但洛羽對此充耳不聞,只有他才明白這位少女究竟背負著什么,他只將目光看向對方,而來拉緊緊抱著自己的魔導杖,在沉吟了片刻之后向他點了點頭。

    洛羽輕嘆一口氣,他當然明白對方這么選擇的目的,一方面是為了自己的好友布麗塔,但更多的也是為了自己的身世,為了給予他那個答桉。

    只是那個答桉真有那么重要?

    “我尊重你的選擇,但一切以你自己的安危為重,”洛羽開口道,“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無解的謎題,我們也不是一定要在從這里知曉一個真相,何況我們也并不欠缺時間,來拉。”

    其他人對他這番話聽得云里霧里,但只有少女明白這句話的真實含義,她咬了咬唇,對洛羽點點頭。

    但第三輪比賽一行年輕人勝得更加輕松。

    因為在最后關頭來拉竟然手中竟然使出了一個二環法術,這下就算是再遲鈍的人也察覺出不對來了,他們畢竟是原住民,而不是選召者,不存在對二環法術一學就會這樣的事情。

    高深的法術對于魔導士來說無不是經年累月的積累,更何況在此之前來拉根本沒有接觸過二環法術,占星院的學院生最后也就只能學到三環法術,而其中大多數人其實學到二環之后就已經畢業了。

    那根本就不是他們這些新生能掌握得了的東西。

    這個突如其來的二環法術事實上不僅僅是讓年輕人們察覺出了不對,甚至也驚動了兩所學院方面。而由于他們這一場的對手正是羅夏貝第學院,所以對方立刻提出了要檢查來拉是否作弊。

    占星院雖然提出了反對的意見,但在了解到布麗塔這支團隊的來歷之后,抗議的力度明顯小了許多,很快星與月議會就給出解決方案——暫停比賽。

    先進行一輪檢查。

    雖然名義上這也是為了對比賽,對選手負責。

    不過洛羽還是從中覺出濃濃的陰謀的味道,他從一開始就保有警覺,而現在所發生的一切不過只是驗證了他心中想法而已。

    因此當星與月之塔的秘法衛兵前來帶走來拉之前,洛羽先一步攔住了對方。

    “閣下是誰?”來人看到攔在自己面前的洛羽不由一愣,但對方身上的高階魔導士的長袍令他們不敢輕易造次,只好停下來問道:“你應當不是奧述人,不是學院里的人,也與這場比賽無關吧?”

    來拉正握著那支魔導杖,臉色有些蒼白地回頭來看向洛羽,她和其他人一樣,自然也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

    她施展那個法術就和先前的經歷一樣,那個法術好像自然而然出現在她腦海之中,她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下意識放出了那個法術。

    等到一切發生之時,她才發現場上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至于對手學院的選手們,早就被她的法術給掀飛到了場下。

    洛羽只回給眾人一個安心的眼神,示意有自己在此不必擔心,他這才看向那些秘法衛兵,答道:“我是他們的教練,按照學院賽的規則,我應當可以參與這個核查。”

    他又看向海恩,那些年輕人們聞言連連點頭。

    得知洛羽的身份,衛兵們自然也找不出反對的理由,他們也不必核查,因為這件事本來也與他們無關,只點了點頭道:“那請隨我們來,但閣下請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洛羽只頷首。

    但他頷首只答應了這句話的前半部部分,在穿過人群之時,他抬起頭看了看那陰沉的天空,手上不知什么時候出現了一只發條妖精,并不著痕跡地將之放飛出去。

    少年魔導士輕輕拉下風鏡,在那里目光之中的大地正在變得無垠寬廣,而背景之上的羅夏貝第學院的校區正越來越小,最后不過只剩下一隅。

    他將視野固定,然后一抬頭。

    天邊的云層陰沉成一線,閃爍的電光之中,似乎隱示著另一場暴雨的來臨。

    ……

    “請問有人看到洛羽先生么?”亞約分開人群,不斷向周圍的人詢問道,“那是一位高階魔導士,他不是帝國人,在人群中十分顯眼,你們應當見過的?”

    不過大多數人都只是搖頭,直到他終于找到布麗塔團隊中一行人所在之地。

    “你在找洛羽先生?”海恩有些疑惑地看向對方,確信自己并不認識這個年輕的見習煉金術士,“你找他干什么,你是誰?”

    “我叫亞約,工匠協會的人,”海恩比劃了一下,從懷中拿出一件修補過的星軌儀,“是七海旅團的團長,艾德先生讓我將這件東西交給洛羽先生,他說他可能認得出這是什么——”

    海恩搖了搖頭:“洛羽先生他離開了,不過可能很快會回來,你要是不著急,可以在這里等他。”

    “哦,那我不急,”亞約道:“我在這里等洛羽先生回來好了。”

    海恩點點頭,他現在正滿心擔心洛羽和來拉那邊,自然提不起什么興趣去搭理此人。

    不過他不回答,卻有一個冷清的聲音從兩人身后傳來,“你在找洛羽?”那個聲音輕輕的,十分悅耳,但隱隱又讓兩人同時感到有一絲熟悉的意味。

    亞約回過頭去,才看到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正出現在自己身后,對方帶著尖尖的巫師帽,帽檐壓得很低幾乎看不清面容,但從臉蛋的比例上便能看出是一個大美人。

    對方嘴唇透著罕見的紫色,似乎涂著一層蜜色,鼻梁上似乎架著一副小巧的眼鏡,一手持著魔導杖,而另一邊竟然漂浮著一本厚厚的魔導書。

    海恩看到那本魔導書時心下不有一跳——一個博物學者,怎么有博物學者跑到這里來了。他眼尖地盯著那本魔導書,那是一本十分陌生的魔導書,白金的封面上竟然繪制著一株白樹。

    “請問女士是?”

    他不由小心翼翼地問道,他之所以如此大膽,是因為總覺得從面前這位女士身上感受到一絲熟悉的氣息。

    女巫微微低了低頭,向亞約答道:

    “我認得你手上的東西,你不如帶上它,我和你一起去找那個人。”

    亞約怔了怔,理論上他當然不應當相信這個神秘的陌生女人,可不知為何,他聽到對方的聲音腦子里一陣迷湖,竟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女人微微一笑,對他道:“那好,你來帶路。”

    海恩眼睜睜看著亞約轉身向前走去,他心下還在想這家伙帶什么路,對方不是根本不知道洛羽先生在什么地方么?

    但他下一刻就張大了嘴,瞪著眼睛看到前面的人群好像無形之中自然而然為那個女人和亞約分開出一條道路,而那些自動讓路的人仿佛還對此毫無察覺一般——

    這是什么法術?

    海恩下意識回頭看去,卻發現哪里還有那個女人的影子?

    見鬼了?

    他嚇了一大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