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這妖女好生放肆 > 第二十二章 惡人心·續
  回光珠映照出來的光線稍稍地閃爍了一下。

  似乎是其中供給的靈氣有些波動。

  那個老先生攤了攤手。

  眉頭一挑,道。

  “這個故事倒是有意思。

  不過和那些錢契有什么關系嗎?”

  “當然有關系。

  翠霽齋完了,因為劉文廣被司幽看重,要讓他離開豐和縣去別處深造。

  這對于翠霽齋來說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沒了劉文廣的陰陽術,便不能再種植靈草了,原本就只有微薄盈利的小店,也就只能關門大吉。

  這在府衙文案里頭都有記載。

  在劉文廣離開后三個月,翠霽齋關門大吉,鋪子門面賣了,里頭什么都么就剩下,根據府衙的記載,鋪子賣了三萬錢,里頭東西折合總五萬。

  所以有意思的地方就來了。

  這是五萬錢的錢契,在豐和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只是那周元還沒來得及去花這筆錢,就被周元父親扣下。

  當然。

  這只是我個人的猜測。

  你也完全可以反駁我。”

  但對方并沒有任何反應,只是一雙眼睛陰厲地盯著姬軒。

  雙手已經藏在了袖子里,交叉在身前。

  “因為這件事情讓周元心情很不爽,所以他隨后在花樓醉酒,在沒有付定錢的情況下與花樓里的姑娘情熱,然后……被人趕了出來,暴打了一頓。

  這也在府衙文書里記載。

  因為只是尋常的普通人之間滋事,所以并沒有上報監天司。

  更有意思的在后面。

  那件事情后七日。

  周元成親了。”

  明明是新斟的茶水,里頭的熱氣卻好似逃竄一般四散開,不知不覺,四周的溫度降低了一些。

  回光珠的光線似乎被蒙上了一層灰霧。

  老先生的雙手下意識地顫抖了一瞬。

  “他娶的人叫姜翠。

  沒錯,就是劉文廣的妻子,當時姜翠已經有了身孕,坐上花轎的時候甚至還挺著個肚子。

  三個月的時間。

  將自己友人的妻子抱上了自己的床,甚至過了不到一天,姜翠流產……”

  “夠了!”

  “呵。

  有句俗話說的好,朋友妻什么來著?不客——”

  “我說夠了!

  姬軒,你說這些到底想干什么。

  關于那錢契,確實是我從周元那邊扣下來,那孩子年輕的時候不學無術,花錢沒個底,怎么可能交給他!

  至于錢是不是賣了鋪子得來的,這和你們監天司也沒有任何關系!

  既然府衙沒有找——”

  “當然有關系啊,劉文廣。

  我話還沒說完呢,慢慢聽,一個字也不要落下。”

  眼看著對方的反應,姬軒心中暗暗點頭,他知道,一切都如他所料。

  對方的心,已經開始亂了。

  “離開豐和縣三年,劉文廣幡然醒悟。

  覺得自己并不是一塊修煉的材料,而且家里頭還有妻子兒女,你也不愿就此舍棄他們。

  所以三年之后他毅然歸鄉。

  見到了人間煉獄。

  關于劉文廣的行蹤其實在府衙里邊是有出入的。

  因為事實上府衙文書記載,劉文廣離開豐和縣后不知所蹤,到今天之前他都沒有出現過,一直都是失蹤人口。

  但那天夜里,我卻分明從他口中聽到了他已經回來過一次的事實。

  他失蹤了二十二年。

  但他在十九年前就應該在豐和縣,那么這十九年間他又身在何方呢?

  對。

  他或許會在其他地方,靈王朝那么大,總能有他的藏身之處。

  這一點我自然考慮到了。

  可直到我發現了錢契上的某種東西,讓我把之前的假設徹底推翻。

  劉文廣,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監天司查案有一門特殊的法術,可以分辨物體上的痕跡。

  多虧了陳捕頭。

  我們才發現了錢契上殘留的血跡。

  那血跡屬于兩個人,你猜猜看是哪兩個?

  哦,對了。

  十九年前周元的父親被人打傷過,雖然沒人在場,不過據看到的人說,那個老頭看上去傷得很嚴重。

  可奇怪的是……他沒有去醫館,回了家躺了幾天就自行痊愈了。

  你說他是被誰打傷的?”

  一旁的陳捕頭微笑著點頭。

  臉上滿是光彩。

  再看那老先生。

  卻是閉著眼睛搖了搖頭,待姬軒話還未說出口,先一步嘆了口氣。

  隨即緩緩垂下了頭顱。

  “我原本只想親口問一聲為什么,只想知道翠是否真的已經對我失望。

  如果她真的認為我不配做人夫,不配做人父。

  那也只是我咎由自取。

  呵呵……

  學了一輩子陰陽術。

  以為可以從此以后過上好日子……沒想到……

  沒想到啊。

  居然落得這般田地。”

  老先生——不。

  現在應該叫他劉文廣。

  他仿佛是卸下了什么似的,目中徒然變得清明。

  也在這一瞬間,他身上的氣息發生了某種變化,姬軒眼中,劉文廣身周開始出現一些特殊的靈氣。

  在這時候,他居然突破了!

  此人原本竟然已經到了練氣十二重的修為,現在更是突破了練氣境界,達到了下一個層次。

  踏出了下一步的劉文廣怔怔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臉上流露出幾分喜悅與苦澀。

  再見那幾個原本圍聚在四周的捕快,卻是瞬間臉上變了顏色。

  陳捕頭也是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這種突破的征兆他是再清楚不過了。

  練氣之后的境界,名曰:觀山。

  這需要心境上的突破,并非單純地吐納修煉便可達到那個境界,有太多的修士一輩子都卡在那一道關口,至死都未能堪破。

  但所有人都沒有動彈,因為他們眼前的姬軒姬主簿還是正襟危坐。

  未曾顯露出分毫的慌張。

  “沒想到……我居然在這時候還能突破這道桎梏。

  真是……

  來得太晚了,實在是……太晚了。”

  “確實是晚了一些。

  你若是能在舍棄自己原本的身體之前突破,倒還真的有機會從我的手里逃出去。

  可現在的你。

  以鬼嬰的力量強行凝聚出足以脫離肉軀而不消亡的元神,寄宿在這具被你煉制成傀儡的身體里。

  僅僅是心境方面的突破想要逃走——辦不到。”

  姬軒適時插了一嘴。

  打斷了劉文廣的幻想。

  讓其臉上欣慰的表情不由得一滯。

  隨即對方更是大笑起來。

  “沒錯……你說得沒錯。

  姬軒。

  我很佩服你,當初我以鬼嬰的力量在那里設置了足以斬殺練氣巔峰的陣法。

  卻被你一劍破之。

  那時候我就知道你的真實修為應當不僅僅是練氣,那時候的我要向從你手中逃走,只能憑借運氣——不得不說,那時我的運氣還算不錯。”

  劉文廣自嘲地笑了笑。

  但姬軒卻不以為意。

  這的確算是運氣,當初但凡姬軒不是鬼師,絕對會以全力將劉文廣留在那里。

  那一棍子,絕對能要了他的命。

  “使用鬼嬰的力量遁走,掙脫肉軀的束縛。

  這也是陰陽術?”

  “不錯。”

  “說說看吧,十九年前到底發生了什么。”

  姬軒瞇起眼,看向這個已經老態龍鐘,此時毫無斗志的老人。

  這不是他的身體,但現在卻是他的囚籠。

  一只手在雪兒的零食袋里又繼續摸索了一陣,突然姬軒眉頭微微一皺。

  仿佛是見了鬼一般。

  姬軒從幽深的口袋里拔出一只尚且溫熱的雞腿。

  回頭再看那小姑娘卻是一臉天真地看著自己。

  眼眸中似乎正渴望著什么。

  ……

  “十九年前,我從外邊回了豐和縣。

  發現翠霽齋已經關了門。

  變成了個米鋪子。

  我其實早就料到會變成這樣,沒有了陰陽術的支撐,翠霽齋根本無法供應靈草。

  關門是遲早的事情。

  但在我臨走前,是留給姜翠很多錢的。

  想著就算是沒了我,她也能生活下去一段時間。

  足夠等到我回來。

  可是……

  我沒在家里見到姜翠,卻在周元家門口,看見了……

  她也看見了我。

  只是那模樣,就像是從來都不認識我一樣。

  不論我怎么哀求,她都……都不認識我,甚至叫不上我的名字……

  原本我以為她是在生氣。

  直到……我看見她……被周元那個崽種抱在懷里!”

  藏在袖子里的手緊握成拳,發出一陣咯吱的響聲。

  藏在陰影里的那雙眼睛,滿是憤恨與絕望。

  “她嫁人了,嫁給了周元,那個混賬小子!

  我就知道他沒安什么好心。

  當初合伙的時候他就經常出言不遜,姜翠明明一點也不喜歡他!

  可是……”

  ……

  妻子跟著自己過去的朋友跑了。

  孩子也沒了。

  十九年前的劉文廣徹底被絕望吞噬。

  他飽嘗了妻離子散的痛苦。

  陷入了瘋狂的他使用陰陽術,在稻草坑挖出了自己的孩子。

  又以賭局誘使周元父親來到他的面前,他知道周元父親嗜賭如命,這種人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對任何人都格外吝嗇,卻對自己慷慨。

  果不其然。

  周元父親出現了,甚至都沒有認出離開三年的劉文廣。

  那一天。

  劉文廣把周元的父親魂魄打散了。

  殷紅的血,從老邁的身軀緩緩淌下,浸潤了那張五萬錢的錢契。

  周元的父親被做成了一具人偶。

  他要周元付出代價。

  哪怕那個代價需要讓自己的親生骨肉化作極惡的鬼物。

  然后機會來了。

  就在今年,姜翠懷孕了。

  劉文廣知道,他可以開始行動了。

  ……

  “說完了?”

  姬軒把只剩下骨頭的雞腿往桌上一放。

  再要往零食袋里取東西的時候,卻發現小姑娘已經搶先一步,將桌上的零食袋一把奪了回去。

  正憤憤地盯著他。

  這般護食的模樣倒是有些……

  他隨即搖了搖頭,將玉劍橫在桌前。

  劉文廣現在算不得活人,但若是嚴格意義上來說,也不算是死人。

  這種名為奪舍的方式,其實是將死人強行續了一段命。

  好在姬軒雖說不能傷了他性命,把他打個半死還是做得到的。

  “那就收工吧。

  陳捕頭,你們可以去抓人了。

  放心。

  如果出現什么意外的話,有我在。”

  “好嘞。”陳捕頭更是春風得意地揚起臉,朝著那幾個小捕快揮手,“都給我去把人綁了,收隊收隊!明個請你們去翠香樓喝花酒去,哈哈哈。”

  “老實點兒!”

  “不許動!”

  便有幾個小捕快上前,將劉文廣五花大綁。

  對方也沒有什么抵抗。

  應當是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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