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穿著監天司軟甲的修士從花園入口走了進來。
領頭的是老劉,以及幾個長得還不錯的捕快。
老劉見姬軒從井底出來,當即上前一步驚呼。
“我說姬主簿,怎么是您在這兒,我還以為是這里進什么賊人了。
您……下井做什么?
那底下可是兇險得很。
有沒有受傷?”
“沒有……”
姬軒皺了皺眉,轉頭看見倒在一旁,看上去已經昏過去的小姑娘。
又有些詫異地將視線落在了老劉的身上。
將他原本的問題給丟到了一旁。
反問道。
“我說……老劉。
今天是輪到你們守在這兒?”
“可不是,為了避免出什么意外,我們都是每隔一日就會輪換值守的人。
這不是……正巧輪到我了嘛。
和你說啊姬捕頭,這地方可邪乎得很。
明明是夏天,可怪冷的。
還有……”
“老劉,剛才你為什么會沖進來?”
姬軒手一揚。
打斷了老劉的話語。
再看老劉的神色有些不對勁,顯然是目光一瞥,看見了雪兒。
“這……我們是聽見了爆炸聲,所以趕來查看。
姬主簿,這里是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您有沒有受傷?”
姬軒搖了搖頭。
將手中的玉劍收了回去。
隨即囑咐一聲。
“老劉啊,幫個忙。
讓這里的弟兄們查探一下四周有沒有可疑的痕跡。
另外我有其他的問題想要問你。”
老劉聞言,當即心領神會。
朝著身后的幾個捕快喝道。
“弟兄們,去布陣,將這里的一切都查仔細了!
連一只螞蟻也不要放過,有什么可疑的線索立刻通知我!”
隨即便跟著姬軒來到一處角落里。
低頭憨笑著道。
“姬主簿,您還有什么事情吩咐?
盡管說,別和我客氣,
您是知道的,我現在可就指著您給財路了啊,不僅僅是我,弟兄們可也都靠著您呢。”
“廢話不必多說了。
你們都是在哪里值守?
為何我先前進來的時候沒看見你們?”
姬軒兩人是從李家宅邸的正門進入。
卻未曾看見有任何監天司的修士值守。
甚至深入宅邸也沒見到人。
卻見老劉撓了撓頭。
笑得有些尷尬。
“實不相瞞,姬主簿……其實咱們之前在后邊房間里那個……吃肉呢。
您猜怎么著。
真的是神啦。
李家后邊養了幾只雞居然還活著。
嘿嘿……
您要不要也來點兒?
還有好幾日咱們縣里頭才有肉吃,現在倒是可以解解饞。”
“老劉!
這成何體統!
雖說現在李家宅邸已經暫時成了監天司的東西,那也不能——”
姬軒話說到一半。
卻是輕嘆一聲。
“晚上還有嗎?”
“有、有!
晚上我們等著您嘞。
千萬別和司幽大人和陳捕頭說,這東西現在可是僧多粥少,多個人就是少塊肉。”
姬軒不動神色地點了點頭。
接著道。
“井底下有一具骸骨,給我把它撈上來。
原封不動地送到監天司。
然后井底還有一塊刻了字的石板,給我把它扒下來,然后做個贗品貼上去。
記得……隱蔽一些,別讓人知道。
待會兒我給兩道符。
井底下陰氣太重,貼了好防身。
這件事情若是了了,好處少不了你們的。”
“您就放心吧!”
老劉搓著手,兩眼看上去都泛著光。
臉上笑容更甚。
姬軒頷首。
隨即便抱起還躺在院子里的雪兒,往回趕。
……
「監天司卷宗,黃字卷(升玄字卷)
活尸連環殺人案。
玄元歷七月三十日。
第一起案發現場。
寅時。
監天司捕快巡街,見橫尸于巷口。
其胸膛作崩裂狀,面目全非,有鈍器錘打印記。
……」
……
姬軒送雪兒回房間是走的后門。
一路上他除了感覺到四周目光略帶刺耳之外,其實還感覺到今天的各個地方氛圍都好像有些緊張。
道上行人神色匆匆地與他擦身而過,每個人眼中都透著焦急、憂慮。
他也僅僅是從一些人只言片語中知道,昨天夜里豐和縣又死人了。
豐和縣大多數時候都不會有什么大事發生。
姬軒看過卷宗,在他來之前的那份最近的黃字卷卷宗,是三年前的一起入室搶劫案子。
可是最近這段時間,豐和縣卻變得格外地混亂。
混亂道姬軒開始有一種錯覺。
仿佛最近發生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若是沒有他這個人,那么豐和縣還會繼續安泰下去。
而當姬軒被差人叫道堂前,給高不咎做筆錄的時候,才知道一路上那些路人所說的‘死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躺在地上的是一個人形。
看身材約莫二十來歲。
大部分身軀都被白布包裹著,透過白布印出來的輪廓,可以看出這個人身體的些微慘狀。
整張臉凹凸不平。
胸膛被剖開,胸骨全都被掰了出來。
犯下這種罪行的人,簡直就是喪心病狂。
雖說姬軒本人很想將這個案子歸納為玄字卷,但監天司對于卷宗的分級有著極為嚴苛的要求。
這種情形,還遠沒有到玄字卷的程度。
堂前跪著的老婦人穿著碎花裙,頭發斑白,約莫七八十的模樣。
哭哭啼啼地說不處一句完整的話。
她大多數時候都將頭埋進自己的長發里,目光時不時地瞥向安置在一旁的尸體上。
越看,哭聲就越大,越是聲嘶力竭。
雙肩顫抖著,仿佛要將自己的魂都給哭出來。
姬軒看向老婦人,又看向坐在邊上的高不咎。
而高不咎卻只是搖了搖頭,輕嘆一聲。
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這個案子有些特殊。
老婦人似乎是不愿叫更多的人看見,讓監天司不要請人圍觀。
所以原本會出現在堂外的一些看客,也都被請了出去。
“大人,大人!
青天大老爺!
您可千萬不能不管啊,青天大老爺,這是我們邱家唯一的血脈了啊。
昨天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
一晚上過去這人就沒了啊。
到底是誰,你狠不狠心吶!
要讓我邱家絕戶,還要把我那寶貝孫子的心肝都掏出來啊——!”
這聲音震顫。
一股悲戚之意籠罩在堂上。
真叫人聞者落淚。
但姬軒還是將自己主簿的工作給做完了。
……
死者名叫邱道元,原名邱小明。
因為在修煉一途上有些天賦,所以在十年前被開藺郡的道宮收為弟子。
改名為邱道元。
這邱道元在道宮自然是勤學苦練,十年之間就已經成為先天八重的修士,據說已經得到了道宮的推薦名額,要把這個孩子再往上送。
得知了這個消息的邱道元自然是欣喜萬分。
便回到了豐和縣。
要將這個消息告訴他唯一的親人,他的爺爺和奶奶。
現在堂下跪著的人,就是邱道元的奶奶。
其真名已經不甚記得,單說周圍認識她的街坊鄰居,都喚她一聲邱婆。
根據邱婆所言。
昨天夜里邱道元與兒時玩伴飲酒作樂,直到深夜都沒有回來。
邱婆以為那孩子只是貪玩兒,因為邱道元年紀已經不小,邱婆也沒多想,覺得他肯定是在外頭過夜了。
或許第二天就會回來。
可當邱婆早上去集市賣菜的時候,卻聽說在某個巷子里見到了一具尸體。
邱婆平日里是一個好事的人。
有這些熱鬧自然是想要湊上去瞧瞧。
可就是這一瞧,便認出來倒在地上的那具尸體,竟然就是她的孫兒。
白發人送黑發人。
邱婆怎么也沒想到會有那么一天。
當所有證詞都問完了之后。
有個捕頭正上前要攙扶邱婆離開。
卻見邱婆死死地抱住那捕頭的腳跟。
大喊著。
“求你們……求你們一定要幫幫我們啊!
我這孫兒死得不值。
他年紀輕輕就……
我、我……
你們一定要抓到兇手,我要他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啊!”
身后老婦人的聲音越來越遠。
姬軒手里捧著卷宗。
心底里也是有些憋悶。
他是鬼師,知道鬼物眷留人世的執念有多么深刻。
但今天他卻見到了活人對于死者的執念。
那是同等深刻的情感。
甚至讓姬軒產生了想要幫她一把的念頭。
但緊接著這個念頭就被他自己毫不留情地掐斷了。
他是鬼師。
只會去管鬼物的事情。
有些事情想想就好,若是真的過界了,那可就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
回到主簿辦公的地方。
那桌案上早就泡了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水。
卻不見了泡茶的人。
姬軒四下探查無果。
也只得輕笑一聲,坐到了位置上。
……
“我們要離開這里了。
怎么。
聽見我說這句話,你似乎一點也不驚訝?”
是夜。
下著雪的小院里,周遭懸著燈燭,照映出一方完全不同的天地。
藤椅上美艷的中年婦人疊著雙腿。
神情淡漠地看著面前站著的黑衣人。
“我看不出那個叫姬軒的小子深淺。
我覺得你知道他的身份,但既然你不告訴我,我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家族做你手里的槍。
雖然這些年來你一直在幫我們。
但我不知道你的身份。
不知道你的力量。
甚至——我沒見過你的臉。”
那黑衣人只是聳了聳肩,攤開雙手。
先抖了抖衣衫上的落雪。
隨著時間的推移。
此地越發陰冷。
如同墜入冰窖。
從黑袍之中,傳來若來自幽冥一般的沙啞聲音。
“你們不必信我。
我只是一個提供線索的‘線人’。
背叛,或者是順從……我從來我從來都不會在意你們的決定。
你們……
你們王家,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哦,對了。
你的那個后輩很不錯。
能想到那個方法擾亂他的視線,所以……我暗中推了一把。
不過……還不夠。
對他而言,名譽根本無足輕重。”
“若是那天他沒能發現我們的那處祠堂。
我也不會處心積慮地去對付他。
我們派出平最強的兩個死士,卻全軍覆沒。
我甚至把朝兒也喊了出來,可你卻說這種方法對他沒用處?
那我倒是想問問。
他到底是誰!
若我們真的惹不起他——”
“……你走不掉的。”
“你說什么!”
“他遲早會滅了你,現在……他已經拿到了‘鑰匙’,即將打開你的‘房間’。
他看到了那口井,以及下邊的東西。
他得到了足以讓你去死的‘關鍵’。
但他不會馬上對付你。
因為他的‘高傲’,以及所謂的信條。
只要你們不
可一旦他出現在你面前的時候,你也就徹底地失去了反抗的機會。
我也會給你一定時間,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毫無征兆地,一道道藍色的裂縫出現在虛空中,將那黑袍人環繞。
但只見一束光輝閃過。
再看黑袍人已經消失不見。
小院里,傳來中年婦人憤怒的咆哮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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