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被隨意地堆砌成粗糙的低矮房舍。
在黑夜之中被不同程度的暗拼湊成形狀不一的斑駁。
天空的另一端就像是要被撐破了一般,仿佛有什么正發光的某種存在正要破開濃重的煙云。
街道上沒有一個人。
寂靜的空氣中,還殘存著某種焦糊的氣味,就像是某個人家里傳來燒糊了飯菜的味道。
那是死亡的氣味。
在這座尚有生機的小鎮里。
死氣將尚有聲息的生靈禁錮在此地,無法獲得片刻的安寧及喘息。
“這里的陰氣,又與那邊的有所不同。”
少年站在小鎮的入口處。
這里并不是他原本來過的地方。
但卻有著與那邊相似的東西。
破落的牌樓聳立,卻幾乎快要被毀棄了一般。
烏農鎮。
“事情的大概我已經有所了解。
辛苦你了。
所以這里是真的存在了兩種力量。
那個叛將代表的是五瘟神,而藏雪宗則代表了另一種力量。
它們互相合作,又互為敵對。
一方終究會將另一方吞噬,卻在面對外部威脅的時候能同仇敵愾。
怪不得……”
少年埋頭沉思。
而其身后的黑袍身影則恭敬地單膝跪地,不敢發出一點言語。
就著此地昏暗的光線仔細辨認的話便能發現。
這黑袍身影赫然是監天司之人!
剛才傳送陣被觸發的瞬間,此人便跟著姬軒被傳送到了這里。
“但它們終究不是一條心。
所以在一方發現我的存在之后,就試圖借我的手去毀滅另一方。
不。
并非是讓我去毀滅。
因為它們知道我目前沒有毀掉它們的手段。
而是將我這個麻煩從一處丟到了另一處。”
“大人,現在還來得及,您要不即刻離開——”
“離開?
我為什么要離開。
你是覺得我沒有對抗它們的實力嗎?”
面對黑袍身影的勸誡,姬軒不由得冷笑一聲。
他擁有清除病疫的力量。
而五瘟神的這股力量對他而言并沒有任何作用。
可以說姬軒不認為自己拿對方沒有辦法。
“大人,我的確是這么認為。
當初平溪王似乎與那五瘟神交過手。
最終卻落得個兩敗俱傷的下場。
如今五瘟神的力量比當年應該更為強大。
所以——大人,您若是真的想救平溪的話,還是去中域求援吧。
那可是、是這片土地上的神靈!”
黑袍身影流露出的驚恐之色不像是裝出來的。
但姬軒卻仍舊不為所動。
他只是淡淡地說道。
“我的事情你就不必管了。
一切就如之前定下來的那樣。
你繼續在監天司里監視他們的動向。
然后將所見所聞向我報告。
連最忠于朝堂的監天司都背叛了,平溪這回攤上的事情可不簡單。
人心……”
言語之間。
姬軒眼眸中閃過一絲厲色。
早在剛接觸到此地監天司的時候,他就已經感覺到這里的人有些不對勁。
在一番特殊手段的使用后,那位監天司的修士竟然不知不覺間魂飛魄散了。
在對方身上,姬軒找到了一塊面紗。
于是他立馬想到了這個偷梁換柱的方法。
念及至此。
他不由得冷哼一聲。
“若是‘人’都變了又如何呢?
我倒要看看,你們還能玩出什么花樣。
藏雪宗三位形意境修士,一位以術入道,一位以商入道,還有一位……以器入道。
其中每一位都不曾突破至神韻境。
所以那道域的主人……
那個東西——由生靈的魂魄、欲望凝聚出來的東西,究竟是個什么玩意?”
姬軒心中回想起面紗的恐怖效果。
它能將生靈的魂魄藉由情緒、欲望的變化而將其轉化成某種陰氣。
發生了這種變化之后,生靈的魂魄便如字面意義上地消失了。
不入輪回。
無法重新凝聚。
永遠都不可能存在任何‘期望’。
那種東西怎么可能算作是‘善意’、是人的天性!
而引起這些變化的源頭,若是真的追根到底的話,那無疑就是鬼天教留下來的那道陣法。
“還有就是。
替我傳出去一些消息。
就說……平溪王不日即將回到燕寧。
而平溪不久之后將失去‘封地’的權利,成為尋常的靈王朝地界。
行了。
沒事的話就回去吧。
記得千萬別讓人發現了。
若是被發現……你知道要做什么。
切記。
莫要留下任何痕跡。”
“是,大人。”
身后的黑袍身影起身。
在那一瞬間。
他眼眸中悄然浮現出一只淡藍色的、翅膀如同燃燒著火焰一般的蝴蝶。
“呼……那么接下來。”
待黑袍身影離開后。
姬軒將視線落在了前方,那片寂靜得仿佛已經沒有了生命存在的小鎮里。
接下來他將前往名為‘烏農’的地界。
那是不曾被人們所認知的,不屬于平溪七座城市的地方。
那里病疫橫行。
生靈在必死的結局中翻轉、試圖越過那條不可逾越的線。
“就讓我看看你們究竟會做什么吧。”
烏農。
這并不是一個小鎮的名字。
而是作為不同于平溪七城的其他地界的統稱。
當初平溪王為何要這樣劃分已經無法再去考究。
而現在。
這種劃分卻是將整個平溪清晰地化作了兩個部分。
接下來要做什么?
報復藏雪宗?
轉而去消滅那‘五瘟神’?
不。
這都不是正確的答案。
不論他去動哪一方,另一方都不會坐視不理。
他們……不如說祂們。
只會在對抗外敵的時候是擰成了一股。
“嗚——”
“噓,小聲一些。”
他搖了搖懷里的白色幼獸。
整個人便徹底地融入了這片夜色當中。
……
豎日。
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一般。
天光照常地從四面八方涌來。
將這座已經腐朽的小鎮勉強吊起來一口氣。
枯槁的門戶咯吱作響,打開了一道縫隙。
身形傴僂的少年從門縫中擠出一只腳。
在地面上用力地蹭了蹭,隨后慵懶地坐在門檻上。
他是第一個醒的。
又過了約莫半個時辰的樣子,街道上才開始陸陸續續地出現了行人。
這里與七城的生活并沒有多少區別。
生活在此地的生靈一如既往地外出,為了活下去而努力著。
只是……唯有一點。
在所有人的身上都透著一股死意。
仿佛他們早已失去了生命。
在他們的臉上帶著面紗。
只是面紗上面并沒有特殊的靈氣,也不存在什么陣法。
病疫無法得到有效的阻隔。
“唔——”
有人摔倒了。
掙扎著,試圖站起身來。
但將其攙扶起來的人卻將那個人按在了馬車上,黑色面紗后的臉上露出幾分猙獰的笑容。
那些人是‘焚尸官’。
為了有效地阻隔病疫的傳播,他們會將如方才那個人一樣病入膏肓的人從眾人當中篩選出去。
然后當著眾人的面將他們焚燒。
這樣的狀況幾乎每天都有。
住在這里的生靈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看著周圍一個個熟人相繼死去、被焚燒。
但始終都無法從這里逃走。
他們已經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希望。
唯有絕望在肆虐地蔓延。
“明明他們才是真正需要‘那個東西’的人。”
姬軒目光平靜地看著這一切。
他不會對這些人感到惋惜。
只是單純地覺得,平溪現在發生的事情是不正確的。
根據方才監天司內線傳出來的消息。
現在的平溪城內一如既往。
只是昨天平溪王府內似乎是發生了一些騷亂,有一個小大夫被王府的兵士抓走了。
在知道這條消息之后,姬軒也不由得有些無奈。
那位郡公主終究還是涉世未深。
不懂得各種的利弊。
如此輕易地就遵從了內心的欲望。
那位叛將雖說表面上看上去孱弱。
但實際上其背后定然有著強大的存在。
是斷然不可能乖乖地被那位郡公主給干掉的。
對于昨天發生的事情,他不用細想都知道最終結果是什么了。
而若是那件事情真的發生了的話,也就證明……平溪王府已經淪陷。
昏迷不醒的平溪王也落入了敵手。
他可以不去管平溪王的死活。
但昨天見到的‘那團意義不明的糊狀物’令他打心里產生一種厭惡的情緒。
那個東西乃是生靈魂魄的聚集。
已經無法再輪回轉世的存在。
若是放任那個東西不管的話,遲早都會天下大亂,更何況作為鬼師,自然是不允許那種東西繼續存在的。
此物有悖于天道。
當姬軒正想到這里的時候。
卻聽得耳畔傳來一道虛弱的呼聲。
“大人……是大人!”
“……你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姬軒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卻見不遠處一道纖細的身影正扶著墻。
面紗未曾遮蔽的臉上盡是蒼白與虛弱。
在見到姬軒的瞬間,那道身影便激動地向前小跑了幾步,隨后順其自然地就近摔倒,落在了姬軒的懷中。
軟玉入懷,卻沒有想象當中的那般旖旎。
因為很快便從姬軒的懷里鉆出來一只齜著牙的白色幼獸。
“大人,王府內出了叛徒!”
“我知道。”
“王府……王府沒了……”
“我猜也會變成這樣,不過這都是你咎由自取,不是嗎?”
懷中少女臉上悲愴之色一僵。
隨即黯然地垂下頭。
呼吸之間帶著幾分啜泣。
“我本來是想……”
“你想先行拿下那個人。
所以昨天早上故意裝出一副很忙的樣子。
就是為了回絕我的邀請。
判斷出我已經離開平溪之后,你便開始謀劃解決掉那個心腹大患。
是這樣嗎?”
她微微頷首。
卻什么也沒有多說。
“所以現在只剩下你逃出來了?王爺落到他們手里了?”
“父王他……被封印了。”
“封印?”
“王府內有一道封印,一旦被激活之后就會將父王所在的房間徹底封死,只有父王本人能解開。
那道封印就算是觀山境修士都難以破除。
所以父王應該沒事的。”
姬軒二話不說,推開了懷里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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