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東西？”
懷中的紅蔓駭然地看著方才發生的一切。
她親眼看到一條線順著姬軒手中的青銅古燈飄到那片距離看似很近的光源處，沒入武休體內，然后將一道虛幻的人形拴了出來。
那是武休的元神。
但是令她震驚的還不僅僅是這些。
就算姬軒擁有玄妙的法術神通，可以做到這些的話還在理解的范圍之內。
但看見姬軒下一步的動作之后，紅蔓就徹底地不淡定了。
姬軒在窺視武休的記憶。
他所使用的也并非是什么搜魂之術，在武休的元神沒入青銅古燈之后，一道道屬于記憶的碎片靈光就開始四散于周圍，化作可以被看見的畫面。
以紅蔓的見識，這世上還從未有人能做到這一步。
而面對這些他人的記憶，姬軒的模樣顯得有些……沉浸？歡愉？
直到現在，對方的嘴角還在露出幾分笑意。
窺視他人的記憶，是如此令人愉悅的一件事情嗎？
紅蔓不理解。
她也不敢去理解。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尤其是在對方實力深不可測的情況下。
“是一個人的記憶。”
姬軒淡然說道。
仿佛剛才只是做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他已經將自己的元神徹底融入了法器當中，化為了類似于器靈的存在。
已經無法重新進入輪回了。
消散于天地，便是他最好的結局。”
姬軒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少女，笑著說道。
“你該不會生氣了吧？
看到自己的同門最終落得這般地步。
若是生氣的話也無可……嗯，看來是沒有生氣。
果然是職業的殺手。
絕對不會因為這種意外而動搖啊。”
“你到底想怎么樣？”
“我不是剛才就說過了嗎？
要見到那個不該存在的人，把他送到他該去的地方。
唔。
這才過去半個時辰。
我倒要看看，剩下來的幾個人究竟還能堅持多久。”
“那我還是勸你放棄。
我們天冥府的殺手寧愿死，都不會做出背叛府主的事情！
這一次是我們栽了。
但你根本不明白府主究竟有多么強大，在他的面前，我們所有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紅蔓咬著牙，壓低了聲音說道。
她此刻正忍著內心的躁動，生怕自己一個不慎，又叫出聲來。
“既然那位府主如此厲害。
你們干脆直接把我帶到他的面前，讓他殺了我不是更好？
你們知不知道自己的這般做法，已經是取死之道？”
姬軒覺得這些殺手的腦子里回路有些不正常。
在明知道不敵的情況下，還做出一副寧死不從的模樣。
明明有更好的解決方法，卻偏偏要斷絕自己的一切希望。
實在是有些愚蠢了。
就在他這么想著的時候。
一股風吹進了前方幽邃的生靈禁區。
將濃郁的毒霧驅散，露出其中那道曼妙的身影。
青色的風。
在虛空中匯聚，最終化作一道虛幻的身影。
那道身影似男非女，其面容仿佛是任何人，又仿佛什么人也不是。
不論注視多么久，都無法記住那個人的模樣。
“風靈成精，風露。
天地之間越是沒有定型之物，要修煉成精怪、凝聚出自己的意識就越發地困難。
不過這種風靈倒是還從來都沒有見識過。
我們天冥府還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
眼前顯露出來的身影是風露。
與她一起都是天冥府的殺手。
但現在的毒藤已經開始懷疑，對方究竟是否真的是她所認識的風露了。
畢竟方才她就錯將武休當做是姬軒斬殺。
現在突然一個熟人露面，盡管對方施展出來的能力、氣息都是一般無二。
此時的毒藤卻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便在她心中這般思索的時候。
這道虛空中的虛幻身影傳來一陣戲謔的笑聲。
“我說毒藤。
你居然對我有了殺意？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就沒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嗎？”
“你究竟是誰？”
毒藤皺眉，冷冷地說道。
現在她不敢隨意出手。
生怕自己再次誤傷隊友，卻也不想陷入敵人的陷阱里。
“你居然問我是誰？”
那道似男非女的聲音帶著幾分冷漠。
但就在他看到地上躺著的武休尸體的時候，終于有幾分動容。
“你想讓我怎么證明？”
“張開你的道域。”
道域是一個修士獨一無二的力量，幾乎不可能有模仿的可能性。
所以雙方很快就各自張開了道域，證明了自己的身份。
之后，毒藤說出了自己剛才的經歷。
風露則將自己掌握的情報也和盤托出。
他是一陣風凝聚而成的精靈。
他的身體可以自由地穿梭于空間里。
所以他到現在為止得出的結論是，這片前殿的空間已經徹底陷入某個人的道域，而某個人道域的力量，讓這里的空間變得近乎無限寬廣。
“但這怎么可能？
道域是有邊界的。
這是修道界的常識，怎么會有人的道域擁有近乎無限的空間！”
毒藤顯然不信對方的判斷。
覺得風露在胡扯。
但風露也沒有多做解釋，而是接著問道。
“那么接下來我有個提案。
若是我們分開行動的話，很有可能會被對方逐個擊破。
所以現在我們應該聯手。
然后，將那個人的所有信息先全都忘記。
姬軒擁有遠遠超出我們認知的力量，直到現在為止，我們甚至都不知道對方真正的本事是什么。”
毒藤沉默片刻。
這些她自然是明白的。
為了完成任務，犧牲所有自然是在所不惜。
但無謂的犧牲卻是愚蠢的。
“所以下一步我們該怎么做？”
“他也說過，給我們一個時辰的時間。
而他想要的，無非就是見到我們的府主。
雖然我不知道他對于我們的府主有什么企圖，不過府主的修為已經臻至靈境，那是傳說中天人的境界。
任何膽敢出現在府主面前的螻蟻，都絕無生還的可能。”
兩人對視一眼后。
都明白了各自的打算。
于是。
在不遠處觀望的姬軒便看到了這一幕。
兩道身影俯身抱拳，朝著空無一物的黑暗抱拳行禮。
“這位姬道友。
我們承認無法將你殺死。
現在還請撤去神通，我們帶你去見我們的府主。”
……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
對于這兩個僅存的殺手能有如此覺悟。
姬軒覺得務必寬慰。
雖然懷中的少女還在那里罵娘。
“就算氣憤又能如何呢？
你看。
你的同僚們比你要乖得多。
我喜歡聽話的人，哦，對了。
機會難得，要不要去見見他們？
不知道她們看到你現在的模樣，到底會露出什么表情來。”
懷中少女的表情一滯。
眼眸中盡是恐懼之色。
看著她這副模樣，姬軒輕笑一聲，手一揮，地上就出現了一套衣裙。
“穿上吧。
需要我等你嗎？”
“你這個惡魔，混蛋！”
“居然不叫我主人了？看來是教育得還不夠啊，要不我當著他們的面給他們演示一下，不聽我話的下場？”
“主人，我再也不敢了！”
少女慌亂地低下頭，將地上的衣裙抱了起來。
……
黑暗褪去。
幽幽的火焰重燃。
將殿宇周圍照映得敞亮。
那具尸體仍然安靜地躺在地上。
失去靈魂之后，眼前的也不過是一些堆砌起來的法器殘片。
少年悠然地從虛空中一步步落下。
自上而下地俯視著那兩道謙卑的身影。
“我很喜歡聽話的人。”
他這么說道。
仿佛在昭示自己的勝利。
緊接著。
其中一道身影突然憑空消失，姬軒則早有預料一般，手中的長杖猛地揮向虛空中某處。
緊接著。
就聽見一聲凄厲的慘叫聲。
從虛空中浮現出一道虛幻的青色身影，隨著長杖砸落，被擊打得粉碎。
“但我不喜歡不自量力的人。”
他臉上的笑容越發興盛。
而地上恭敬垂袖的最后一人。
則是開始渾身顫抖起來。
“我知道你們計劃聯手殺死我。
借用無處不在的風，看上去的確可以讓我毫無察覺地被打到。
可是你們似乎忽略了一個細節。
那就是當你們決定將毒融入風中的時候，純凈的風里就已經被侵染了。
唔。
不知道你們能不能感受到？
清澈的風里突然混雜了那些令人作嘔的腐臭味的時候，究竟有多么明顯。”
噠。
噠。
少年的雙腳已經落地。
他吧長杖插在地上，將地面砸出來一個淺淺的坑洞。
“那么，你又有什么后手呢？
哦，不必擔心你的同僚。
那位叫風露的風靈雖說被我打散了，但我可根本就沒有殺死他。
不過是把他的靈智震碎了而已。
只要待會兒重新凝聚出完整的風。
他就又可以恢復成原本的模樣了，雖然到時候他也就不再是他了。”
毒藤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再看姬軒抬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帶路吧。
帶我去你們府主那里。
你應該不會不識時務吧？畢竟現在就只剩下你一個人了。”
“……紅蔓在哪里？”
毒藤的嗓音有些沙啞。
現在她的心臟都感覺要跳了出來。
這個少年，用手觸碰到了她的身體！
而此次成敗也就在于此。
同僚的死，于她而言毫無意義。
而這一次，她即將摘得頭籌。
只要這個少年觸碰到了她的毒，那么就必死無疑！
“紅蔓啊。”
姬軒似笑非笑地收回了那只手。
甩了甩有些變色的手掌。
“她不是就在這里嗎？看，在你的身后站著的那個。”
“誒？”
一把劍，刺穿了她的身軀。
劍身上白色的火焰，瞬間將毒藤的全身覆沒。
在她的身后。
紅蔓顫抖著雙手，一步步地后退。
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耳畔，傳來猶如邪魔的低語。
“誰和你們說過，我的道域已經被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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