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公孫無忌多少有些聒噪了。
明明最開始的一段時間里很安靜的。
也能是因為方才發生的那些事情,導致他到現在都有些激動。
就連先前的疲勞和不耐都一掃而空。
公孫無忌一個勁地繞著姬軒,與他說著奉承的話語。
在對方看來,姬軒所做的一切都顯得神乎其神。
那是從未見到過的法術,之前根本沒有聽到過。
尤其是姬軒居然中了那么嚴重的傷勢,卻還是和沒事人一樣。
短短數息時間,身上開的破洞就仿佛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以現在公孫無忌對姬軒充滿了好奇。
只是對于公孫無忌的瞻前馬后,姬軒并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他現在正要作為鬼師去完成自己的職責。
他的師尊說過,世間一切生靈都有其職責,他的師尊想要他通過完成這些職責來明白生靈究竟是什么。
但是。
這世上又哪里有那么順利的事情。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是一場考驗,讓他有機會一窺生靈的本質。
那就是去完成作為鬼師的職責。
去將師尊想讓他做的事情給做完了。
「鬼師的職責,那就是讓不應存在于世間的東西回到祂們該去的地方。」
「讓死物回到生靈所無法企及的‘那個世界’」
「讓天地間的陰陽平衡,不讓一方侵蝕另一方的土地。」
地面上符文閃爍。
一道道虛幻的身影從虛空中凝聚,化作實體。
它們裹挾著陰風朝著姬軒撲了過來,卻在靠近他的瞬間,被幽藍色的火焰覆沒,掙扎著化為灰燼。
「這些都是死物。
是不應存在于世上的鬼祟。
祂們早應該散去,卻仍舊為了某種執念盤桓于世間。
而這些執念,卻是來自于仍舊是生靈的他們。」
又有一道身影自黑色的天穹之中重重地砸落。
沒有任何言語。
如同猛虎一般撲了過來。
在那道身影身周顯化出了幽藍色的鎖鏈,但那些鎖鏈卻是頭一次被掙脫。
那道身影擁有比其他的鬼祟更為強大的力量。
卻見姬軒手中長杖一掃。
如猛虎一般撲來的身軀就被這普通的長杖甩落在地上。
「鬼祟,就該去鬼祟該去的地方。
如這般盤桓。
為了所謂的執念不顧一切。
甚至明明知道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卻還是前赴后繼地要達成那份執念。
實在是……愚蠢。
愚蠢得令人作嘔。」
倒地的鬼祟睜大了赤紅的眼睛。
看向姬軒,口中發出一陣凄厲的咆哮。
這模樣讓公孫無忌接連后退,惶恐地躲在姬軒身后。
但姬軒卻從那鬼祟的身上覺察到了那份屬于負面情緒的靈氣波動。
「痛苦。
悔恨。
不甘。
區區鬼祟,卻對我顯露出那種情緒。
為什么?
這里不是你們該存在的地方。
而我也只不過是將這里的錯誤修正而已。
你們為什么還要流露出那種情緒?
你們有什么資格?
如此行徑。
真是令人——不悅。」
長杖一端,沒有絲毫滯澀地穿透了鬼祟的身軀。
鬼祟頃刻間化作虛無。
……
朝堂之上。
公孫杰緊張地盯著帝君幻化出來的影像,上邊顯示兩個稚童正謹慎地在黑暗中穿行。
其中一個正是他的孩子,公孫無忌。
在公孫無忌剛出生的時候,就有精通命理的修士為這個孩子算過一卦。
那修士說這孩子的命格清奇,非常罕有。
這也是為什么公孫杰會答應帝君那般無理請求的原因之一。
因為他的孩子公孫無忌根本就不會有危險。
不論遇到什么危險,都能夠化險為夷。
這就是那個孩子天生的力量。
只是現在公孫杰還有些困惑。
他實在是想不出來,這所謂的劫難究竟在何處。
那洞虛山的小修士雖然從氣息上沒什么大不了的,甚至連靈境都沒有。
對他來說也不過是一介普通人。
埋在地下的那處聚陰陣也沒什么大不了,都能與這個孩子打得有來有回,里邊究竟是什么貨色自然也無需去計較。
看到現在,他甚至自己都有些懷疑起來。
這劫難,究竟是什么?
便是帶著這樣的疑問,公孫杰一直盯著影像,直到某一刻,他突然瞳孔一縮,仿佛是見到了什么極為震驚的東西。
“要來了。”
帝君面色陰沉。
淡淡地說道。
朝堂之上所有人都紛紛盯緊了那影像。
而在他們的注視中,兩個孩子正穿過了黑暗的空間,來到一處瑰麗的世界。
……
「我看到了生靈的終末。」
「看到了他們的掙扎。」
「看到了祂們的徒勞。」
「令人不悅。
令人作嘔。
書上說過,生死之間存在著大恐怖。
沒有生靈會坦然面對死亡,因為死亡之后,作為生靈的一切就都不會被天地認可。」
「只要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這些是妄念。
而鬼師的存在。
就是為了斷絕這些妄念。
但是,拋開這些不談,果然……這些無論怎么看都是如此丑陋。」
濃郁的死氣散去。
在踏出那一步的瞬間,仿佛是一下子換了一片天地一般。
身周再也感覺不到一點的死氣。
反倒是充斥著暖洋洋的氣息。
那是生機的感覺,雖然姬軒并不能準確地覺察到生機,但那種感覺,不會錯的。
這里是陣法的中樞,最核心的地方。
也是聚陰陣中蘊育出陽氣的地方。
眼前的黑暗頃刻間開朗起來,穿過幽邃的迷霧之后,展現在面前的,是一處四散著琉璃般光彩的空間。
瑰麗、溫暖、令他感到不適。
一塊塊石碑在半空中盤桓。
石碑環繞的地方乃是一片光暈,其中裹挾著一道身影,看不清模樣。
只要破壞了這里的一切,這座陣法就會失效。
這里的一切就都會恢復如初。
而他作為鬼師,也就自然完成了自己的職責。
但是事情卻并不會那么簡單。
在他的面前,有那么幾個身影正嚴陣以待,數道目光死死地盯著姬軒。
“小子,你究竟是何人?那種力量從何而來,你師承何處?”
黑狼忍著撲殺向對方的沖動。
一雙赤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孩子。
但姬軒卻未曾給出回應。
或者說,在踏入這里的一瞬間,姬軒身上的氣息就發生了些許變化。
在他身旁懸著的那盞青銅古燈中,幽藍色的火焰頃刻間熄滅,與此同時,在他的身周開始浮現出一片淡淡的灰色霧靄。
「完成這場試煉。
完成作為鬼師的職責。
看清楚了,這就是生靈的終末,而我……我就是為了……」
“……去你們該去的地方。”
“什么?小子,說話大聲點,沒吃飯嗎?”
黑狼獰笑。
晃了晃手里的長刀。
而姬軒只是向前一步,那雙眼眸中卻仿佛已經失去了神采。
若是直視那雙眼睛,所見到的卻是一片深邃。
“生靈的結局,就是死亡。
不論如何掙扎,死都是不可避免的結局。
這是生靈誕生之初就纏繞在自己身上的詛咒。
是永遠也不可能解開的劫難。
我看見了。
我理解了。
所以……我該你們去正確的地方。”
“殿下說得對!
你們是自裁開始讓我們自己動手,選一個吧!”
公孫無忌興奮地叫囂。
勢必要將這段時間內受到的委屈一股腦全都宣泄出來。
他一路上見慣了姬軒橫推無敵的模樣。
雖然感覺到姬軒的氣息發生了些許變化,而且狀態也有些不對勁。
但這些完全無法阻止公孫無忌心中的激動。
這是與花樓喝酒聽曲完全不一樣的興奮。
是一種非常新奇的體驗。
“正確的地方?
小子,別以為能走到這里就覺得自己很強了。
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就算是當初的昭明我們家大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聒噪。”
“你——”
黑狼正要上前,卻被一旁的火蜂一把拽住。
那火蜂陰惻惻地笑道。
“鬼師的力量的確是克制著我們。
但是很不巧。
我們已經和剛才的那些人不一樣了。
現在……你覺得還能拿我們如何?”
提及鬼師二字。
那些鬼祟臉上都顯露出心有余悸的神情。
他們顯然是知曉鬼師的存在,也知道鬼師究竟有著什么力量。
可如此肆無忌憚地挑釁,不免有些無謀。
姬軒下意識地抬手。
一道幽藍色的火焰沖向火蜂,很快纏繞在對方身上。
只是那火焰在觸碰到火蜂的瞬間就熄滅,看上去一點作用都沒有,反倒是姬軒的身軀不禁搖晃了一下,面色瞬間變得慘白,仿佛剛才受了傷。
姬軒的確是受傷了。
當他使用鬼師的力量要解決掉那個聒噪的家伙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并沒能夠殺死對方。
反倒是讓自己受了不輕的傷勢。
那是來自鬼師法術的反噬。
因為對方現在并不被認作是鬼祟,而是一個實實在在的生靈。
“呵呵。
哈哈哈。
我說什么來著。
只要這樣做了,我們何懼鬼師?
雖然這會讓我們的存在產生些許偏差,但是那又如何?
只要大人可以復蘇,我們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火蜂咧嘴笑道。
同時一旁的黑狼歪了歪腦袋。
舉著滿是橫肉的胳膊就要朝著姬軒走來。
失去了鬼師力量壓制的姬軒,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
只是他臉上的笑容還沒保持多久。
卻瞬間變得僵硬起來,在他的心中突然生出無盡的警兆,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籠罩全身。
與此同時。
便看見姬軒身周已經充斥著灰色的霧靄。
孩子的聲音沒有感情。
那雙眼睛也只是無底的深淵。
稚嫩的手,合十放在胸前。
見到這一幕的火蜂仿佛是見了鬼一般驚聲叫道。
“道域!
不可能,怎么可能!
這怎么可能是道域!
你都不是靈境,怎么會擁有——不,不——!”
「五靈封祭,墮天凈土」
「請你們。
正視自己的終末。
正視作為生靈的、你們的結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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