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黃昏。
不知何處傳來的鐘聲,打斷了他體內的靈氣流動。
姬軒從修煉當中回過神來。
他睜開眼眸,看了一眼四周。
昏暗的房間里,青銅古燈將周圍的輪廓照映出來。
并沒有比開始修煉之前多出一些什么,也沒有少了些什么。
除了四周空氣里那種若有若無的陰冷氣息之外,一切都和尋常沒什么兩樣。
至于那張黑色的紙。
姬軒對于紙上寫著的東西感到疑惑。
俗話說得好,家有家法,門有門規。
太虛劍閣自然也有屬于自己的規矩。
只是這張黑色的紙上寫的那些規矩未免有些不著調,讓他不禁生出‘這真的是一個宗門該有的規矩嗎?’的念頭。
畢竟上邊寫著的東西其中有幾條甚至可以說達到了離譜的程度。
尤其是‘不準前往其余劍脈’和‘可以將對方擊斃’這種規矩更是讓他覺得定下這個規矩的人是不是喝了假酒。
姬軒手里揣著那張黑紙,來到了屋外。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拿著那張紙,或許純粹是覺得有些離譜,所以下意識地想要再看一眼。
夕陽低垂,漸漸地覆沒于竹海的西側。
姬軒踏著飛劍來到一根竹子的頂端站定,他看見空中時不時地飛過一道道流光,那些都是踩著飛劍的修士,也不知為何一個個地神色慌張,仿佛如臨大敵一般逃竄地往山上飛。
等到夕陽正式沉沒的瞬間。
天穹上的光彩也被深藍所覆沒,最終變作一團漆黑。
星光暗淡,就算瞇起眼睛辨認也分不出此刻的星空上的星宿。
唯有零星的一些光點還在證明那里的確存在一方星辰。
「嗚——」
低聲的嗚咽,驟然傳入姬軒的耳朵里。
隨即一雙赤紅的眼睛從附近的草叢中躥了出來,借著燭火,可以辨認出那是一只狼。
半人高的狼妖并沒有多少靈智,雖然從氣息上分辨已經有了煉氣二重左右的修為,但對于住在此處的修士來說,這種沒有靈智的妖獸甚至連試煉都算不上,頂多是可以果腹的一頓晚餐,或是幾頓。
但是姬軒靈識之中,這只狼妖的狀態似乎有點不對勁。
這個念頭剛生出來的瞬間,姬軒便知道不對勁在什么地方了,因為此刻他的身體也不由自主地發生了一些變化。
體內的生機在不受控制地回歸自己的玉劍。
那不是能夠用意志去控制的過程,就像是‘本該如此’一樣,他的生機開始從身體離開,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死氣,讓此刻的姬軒渾身上下都充斥著和生靈截然相反的氣息。
而這種變化同樣在狼妖的身上發生了。
此刻的狼妖雖然仍然在活動,那雙赤紅的眼睛還透露著兇芒,但其身上的氣息已經完全變作了死氣。
這已經不再是生靈,而是變作了鬼祟。
這莫非就是那位劍主所說的‘鬧鬼’?
白天還在大殿中的時候,姬軒其實已經觀察過那位劍主的狀態。
她似乎并沒有受到此方天地內陰氣的影響,在她身上的那把佩劍也并非是木劍,而是一把真正的靈劍。
也正因為如此,姬軒才沒有去第一時間聯系她。
畢竟若是一群不正常的人里邊突然出現一個正常人,那么那個正常人說不定才是最不正常的一個。
眼前的狼妖齜著牙,吠叫了一聲之后,便竄回了草叢里邊。
它似乎是將姬軒當成了自己的同類。
只是姬軒可沒有放過它的打算。
在狼妖沒入草叢的瞬間,他單手一揮,火焰從燈芯中散開,化作鎖鏈,將那只狼妖牢牢地束縛在半空中。
「嗚嗚——」
那只狼妖雖然已經化作了鬼物,但本能地發出一陣哀鳴。
姬軒當即手持長劍,來到它的近前,毫不猶豫地一劍刺入狼妖體內。
在那一瞬間,姬軒的手突然猛地一顫。
長劍迅速地抽出,而他本人也面色慘白地連連后退。
火焰化作的鎖鏈分崩離解,那只狼妖吃痛,負傷遠遁。
只是此刻姬軒已經顧不得其他。
剛才他已經親身試驗過了某個假設,并且已經得到了結論。
「雖然生機徹底被死氣所占據,而本身也已經變作了鬼物一般的存在,但它歸根結底并非是鬼祟。
它仍然被天地定義為生靈。
因為它事實上并沒有死亡。
那么接下來應該去調查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了,但是在那之前……」
姬軒的念頭被周遭的獸吼打斷。
就在他思考的當間,周圍的草叢當中已經浮現出越來越多赤紅色的眼睛。
雖然它們隱藏在黑暗當中,但姬軒的靈識里邊早就已經知曉了那些存在的正體。
「原來如此,那只狼叫來同伴了么。
都說狼是群居的生靈,而且睚眥必報。
想來我已經被它們記恨上了吧。
可惜。
若是這些是真正的鬼祟的話……」
若是真正鬼祟的話,想必就能毫無顧忌地將它們祛除了吧?
但現在儼然是不可能的了。
作為鬼師,他無法對生靈下手。
哪怕這些生靈看上去和鬼祟沒什么兩樣。
念及至此,姬軒便腳踏飛劍,干脆飛離了此處。
那些狼妖雖然有些修為,可遠沒有達到御空飛行的手段,甚至連一些尋常的法術都不會。
所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姬軒離去。
夜里的太虛劍閣極為安靜。
可以說仿佛一個人都沒有,立身虛空就如同天地之間只剩下他一個人,一種孤寂的感覺也油然而生。
姬軒向著一處地方飛了會兒,卻也沒有發現什么特殊的地方。
那種摻雜在天地間的陰氣尋不到源頭,更不知道解決當下事態的方法。
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懷中突然一熱,姬軒將熱源取出,發現正是那張黑色的紙。
此刻紙上那些燙金的字跡居然出現了一定程度上的扭曲,尤其是那行代表著‘不準夜行’的字跡更是變得赤紅。
當即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油然而生。
姬軒只覺得一陣壓抑感自天穹降下,然后他便失去了知覺。
在徹底閉上眼睛之前,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從空中急速墜落,看見天穹上那些零散的星光迅速匯聚成一點,他看見了……然后明白了過來。
正因為他距離靈境只差那么臨門一腳。
正因為他的修為、對天地乃至自身的感悟已經到達了那個境界。
所以才能夠這么快明白過來。
「啊。
原來是這樣。
這就是發生在太虛劍閣的事情。
若是這種事情的話,也自然無可奈何了吧?
這里的修士又有誰能夠抵擋得住?
若是當日我直接跟著劍主來到這里,怕也無能為力吧?」
……
耳畔的鳥鳴將姬軒從昏迷中喚醒。
生機重新回到了身體里,原本被他凝聚出來的一抹劍氣又重新回來了。
自己此刻正倒掛在竹竿上,距離地面有約莫一丈的距離。
竹子下邊的草地上滿是獸爪的印記,顯然在昨天夜里此地發生了什么。
或許是一些野獸聞到了他的氣味在此徘徊,或許是昨天夜里的那些狼群找了上來。
不過不管怎么樣,現在他的身上沒有一點傷勢,衣服也完好無損。
回想起昨天夜里的驚鴻一瞥,姬軒就感到一陣頭大。
他還記得自己來這里的初衷是獲得理應屬于自己的那一份機緣,可沒想過真的出手為太虛劍閣做些什么。
就在他慢悠悠地回到自己住處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房門口站著一個俏生生的少女。
來人正是鳶仙子。
姬軒恭敬地朝著鳶仙子抬手行禮,口稱一聲師尊。
鳶仙子微微頷首,隨即問道。
“大清早的就出門了?”
“回師尊,書中有記載,說萬物于一日之晨復蘇,此刻正是生機最為新鮮的時候,最是適合修煉長生劍脈的功法了。”
少女對姬軒的回答頗為滿意。
畢竟姬軒是一介天才,更是擁有了劍心,再加上現在的努力,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而且他還是自己的弟子,若是以后有所成就,她也會跟著沾光。
“不知師尊找我何事?”
“我聽聞入門試煉的時候,你們去神兵閣帶出來了各自的靈劍?
不知你的那把劍能否給我看看。”
對于少女的要求,姬軒自然是不會拒絕的。
他將昨日的木劍遞了過去。
接過木劍的瞬間,少女的面色頓時就是一沉,蹙著眉頭沉默了一會兒后,才搖了搖頭,輕嘆一聲。
“這把劍不適合你。”
“弟子知道。”
“它主殺伐一道,與我們長生劍脈……不,甚至與你本身的氣息都不是很般配,按照常理來說,你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從神兵閣里帶出來的。”
“師尊說得對,只是弟子以劍氣施壓,強行把它取出來的。”
畢竟只是一把木劍而已。
它可能蘊藏的力量非同小可,但受到材質的限制,最多也只能做到那種程度上的抵抗而已。
聽了姬軒的言語之后,鳶仙子的嘴角微微一抽。
“這件事情其他人可知曉?”
“無人知曉。”
就算是主持試煉的長老也只是有些不可思議,并沒有往別的地方去想。
畢竟規則制定的就很簡單,只需要把劍取出來。
至于如何取出來的,那就不在規則的范圍之內了。
少女也沒有在這件事情上深究。
畢竟那都是過去的事情,與現在無關緊要。
她把木劍送還給姬軒,接著道。
“既然如此,那正好。
我太虛劍閣有一處名為葬劍池的禁地。
非獲得允許的修士不得入內。
而每一位凝聚出劍心的內門弟子都有一次機會前往葬劍池,在那里你可以獲得一把和自己契合的靈劍。”
葬劍池!
聽到這三個字后,姬軒當即來了興趣。
畢竟他可是知道的。
太虛劍閣的葬劍池乃是一位劍仙所留,相傳那位劍仙飛升仙界之前將其一切都留給了自己的宗門,也就是如今的太虛劍閣。
只是關于那位劍仙的事情已經過去許久,久而久之,外界也就沒有多少人記得太虛劍閣曾經出過一位真正的劍仙了。
而實際上如今還能稱霸南域的修道門派,或多或少都出過那么一兩個仙人。
若非南域變成現在這模樣,怕也不失為一處修道圣地吧。
姬軒當即興奮地行禮。
“多謝師尊!”
“不必謝我,這是你應得的。”
鳶仙子落下這么淡淡的一句話后,便翩然離去了。
想來她到這里的理由,也不過是提醒一下姬軒這件事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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