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氣化形。
遮天蔽日的黑色幾乎要染黑了半邊的天。
姬軒見狀，連忙抬手將引魂燈祭出，牽引著那些陰氣,不讓它們四散開來。
若是這些陰氣逃逸到外界，四散開來，恐怕還會多生事端。
這些陰氣已經沾染了仙的力量。
若是不進行必要的處理的話，定會對靈王朝帶來難以估量的傷害。
半柱香后。
此地陰氣已經盡數被吸納完全。
劍主彼時從虛空中落下，來到姬軒面前。
她臉上露出柔和的笑容，朝著姬軒拱手行禮。
“不知我現在要叫你什么？”
“隨劍主大人高興便可。”
“那我便繼續叫你何子軒了，既然身為我長生劍脈弟子，自然一直都是我太虛劍閣的人。”
劍主似笑非笑地說道。
姬軒聳了聳肩，沒有拒絕。
他對于這種稱謂原本就不是那么在意。
“那么何子軒，不知你能否為我解惑。
剛才……那個鬼祟到底是怎么死的？”
“僅僅是解釋這些嗎？”
“若是有必要的話，希望你可以把知道的一切都解釋清楚。
比如你為什么一定要強調自己的身份？
還有為什么一定要我堅持三炷香的時間？”
“弟子遵命。”
姬軒笑道。
現在鬼祟被除去。
整個太虛劍閣又重新回到了往日的氛圍當中。
“首先是身份的問題。
因為這里的規則還沒有完全地祛除，所以直到現在為止,弟子還必須遵守一個規則。
那就是站在這里的人必須是太虛劍閣的弟子。
若非太虛劍閣弟子，是無法對鬼祟產生任何傷害的。
這是鬼祟為求自保而設立的一個規則，是祂的長處，同時也是祂的弱點。”
“但我也是太虛劍閣的一份子，為何卻殺不死祂？”
“因為僅僅造成傷害是不夠的。”
姬軒答道。
他轉頭看向四周，發現那些仍舊存活的修士已經開始四處搜尋各自的飛劍。
那鬼祟將所有人的劍都匯聚到一處，希望無人可以成為祂的阻礙，無人可以與之對抗，但其本身似乎并沒有操控那么多劍的威能。
“想要擊破仙的力量,自然是同為仙的力量。”
“你獲得了仙人的力量？”
劍主詫異地看著姬軒。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卻并未察覺到絲毫的異常。
姬軒身上的氣息和過去沒什么區別，甚至僅僅是煉氣的修為。
開什么玩笑。
尋常煉氣修為的修士怎么能做到那種事情？
“為什么我看不透你……”
“劍主大人可以不必如此費神。
弟子身上仙人之力，自然還是來自于那位劍仙。
也多虧了劍仙留下來的東西，弟子才有了一戰之力。”
姬軒在那位劍仙處獲得了機緣。
劍主聽見這句話后面色略有些難看。
畢竟現在的太虛劍閣已經損失了葬劍池，而且從當前的狀況來看，要想恢復元氣可能需要不止百年的時間。
畢竟連帶著好幾個實力強大的觀山境修士已經隕命。
“原來如此。”
劍主獲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點了點頭。
她正要說些什么。
卻是忽然聽見天地之間傳來一道似笑非笑的聲音。
“既然如此，你就不再是我太虛劍閣的聲音了。
從今天開始。
何子軒不再是長生劍脈弟子。
他將逐出長生劍脈，逐出太虛劍閣。”
這句話的聲音，正是劍主的聲音。
但此刻劍主卻是閉著眼睛，雙唇緊閉。
而她的聲音卻從四面八方涌來。
彼時，劍主手中的長劍橫在面前，這一幕和姬軒剛才的劍招很像，便聽見一道浩瀚縹緲的聲音傳來。
“太虛劍境第一式，劍開——天門！”
一道金色的流光順著劍主的長劍飛出。
幾乎是眨眼之間的功夫，那道劍芒便已經出現在姬軒的近前。
姬軒甚至只來得及將自己的玉劍橫在面前抵擋。
然后，在姬軒驚詫的目光當中，自己的玉劍頃刻之間被一截為二。
與此同時。
一道截斷的，還有姬軒的身軀。
那瘦弱的身形委頓倒下，淌出一地的殷紅。
遠處正看著的鳶仙子一聲尖叫，卻是兩眼一翻，昏迷了過去。
彼時。
劍主閉著的眼睛緩緩睜開。
然后在她的身后，緩緩走出一道虛幻的身影。
“這樣一來，就結束了。”
“真的是這樣嗎？
結束了？
呵。
看來當年的神旭子未將生靈的仇恨放在眼里，但可惜……你不是神旭子。”
在虛幻身影驚駭的眼神中，原本應該永遠閉嘴的少年，開口說話了！
被攔腰截斷的身軀蠕動、聚合。
最終恢復了完好的軀體。
“你、你怎么可能——！”
“誒呀，真是可惜。”
姬軒并沒有去回應對方驚駭的話語，而是手一揮，地上段成兩截的玉劍懸在他面前。
他將其中的劍柄握在掌心，隨意地揮砍了一兩下。
“我還以為它永遠都不會斷的。
果然。
碰上仙的力量，還是沒有辦法抵擋住么？
這也難怪。
畢竟人命再如何頑強，都不可能抵得過仙的力量嘛。”
看似自嘲地輕嘆一聲吼，他將斷成兩截的玉劍收起。
隨即幽邃的目光看向那道身影。
那道白衣翩翩的身影，與那天晚上見到的人如出一轍。
“那么，你們準備好了嗎？
雖然這不是我現在應該展現的力量，也不是你們應該現在承受的力量。
但是沒辦法嘛。
畢竟。
好不容易有用它的機會，總歸是要用一次的。
……嗯。
不說話嗎？
無話可說了？
既然如此，我就當你們已經準備好了。”
姬軒正說著，向前踏出一步。
他的胸口，那道猙獰的傷疤還沒有徹底愈合。
還有一點黑褐色的液體，順著傷口的地方淌下。
每一滴液體落到地上，都仿佛是與地面發生了激烈的反應，綻出一簇簇幽藍色的火焰。
而隨著姬軒每向前走出一步，那幽藍色的火焰便越發地深邃。
最終，化為了漆黑。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還活著，生靈絕不可能還活著的！”
虛幻的身影一聲怒吼，隨即單手一揮。
劍主目光空洞，抬起手，再次揮舞手中的長劍。
劍開天門！
而且是連續兩道！
見識過這一招的修士從來不會去懷疑它的破壞力。
而下一瞬間，第一道劍芒已經出現在姬軒面前。
姬軒抬起一只手，劍芒毫無阻礙地穿透了他的身軀，卻沒能將他的身體劈成兩截。
浩瀚的劍氣直接穿透了姬軒身后的高山，炸出一片霧靄。
而下一刻，第二道劍氣緊隨其后。
但是在這一道劍氣臨身的剎那，姬軒突然手掌緊緊地握住。
他竟然是直接將劍氣給握在了掌心！
“你怎么可能——”
“凡間的生靈怎么可能擁有如此力量，現在凡間的靈氣不是已經枯竭了，如何能誕生你這種存在！”
虛幻身影瞪大了眼睛，這一回他是真的有些慌亂了，因為劍開天門已經是他會的為數不多的最強劍招，若是這種力量都無法將面前的少年擊敗的話，他可就真的無計可施了。
噠。
噠。
噠。
沒有絲毫停頓的腳步聲還在繼續。
空洞的眼眸當中，似乎帶著深淵。
姬軒朝著那道虛幻的身影，張開了雙臂。
“因為不平等而產生的嫉妒。”
“因為嫉妒而產生的仇恨。”
“因為仇恨而產生的背叛。”
“生靈，從來都沒能杜絕這些惡念。
他們在向往美好，卻無時不刻地被惡念拽向深淵。
他們歌頌生命，卻永遠地在消耗其他人的生命。
這是生靈無法調和的矛盾。”
起初。
這只是少年的低聲呢喃。
隨著一步步逼近。
漸漸地，呢喃的聲音開始融入所有人的心靈。
少年閉上了嘴，但那道聲音卻未能就此斷絕。
「虛妄的念想，誕生了不該存在的惡意。
這是上天賜予生靈的■罰。
這是生靈必須償還的因■。
此生靈之■■。
但你不是生靈，現在也不是生靈承擔這份罪業的時候。
時機不對。
身份也不對。
既然如此。
對了。
那就請你，先代替生靈親身嘗試一遍吧。」
纖細的手。
仿佛提起一只水桶都會斷掉的手。
攥住了那道虛幻身影的咽喉。
那道身影連一點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下一瞬間，天地之間就好似有什么碎裂的聲音傳來。
他的腳下，開始顯化出無盡的赤紅。
「此為■■之■■」
「為■■而■■」
「五靈封祭·墮天凈土。」
那白衣年輕人奮力地掙扎，浩瀚的氣息涌現。
但不論他如何施為都沒有辦法掙脫。
下一刻。
他眼前的一切都化作了黑色。
……
天地之間的靈氣在這一瞬間迭變。
萬事萬物似乎都發生了一些變化，可若是真叫人說出個所以然來，卻又好似什么都沒有發生。
劍主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她的眼中已經恢復了神采。
姬軒就站在她的身旁，而姬軒的面前，那道虛幻的身影已經開始一寸寸地崩潰瓦解。
“這也在你的計算之內嗎？”
那道白衣翩翩的年輕人苦澀地笑了笑。
姬軒搖了搖頭。
他的確算到了被困在下邊的仙人意識會倒戈。
畢竟過去了千年之久，就算是仙人也終將會遭到那些意識的侵蝕。
更何況。
姬軒并非是無根據的猜想。
畢竟兩人當初是第一次見面，對方就已經可以親切地稱呼他為何小友了。
在此之前，他可從來都沒有介紹過自己。
也就是說。
他并沒有自己所說的那樣弱小。
他可以掌控太虛劍閣內的全局。
甚至。
他就是規則本身。
而那些破碎的負面情緒，到頭來也不過是他的棋子。
“起碼我的劍不應該斷。”
“是啊，不應該斷的……若是沒有斷的話，興許我還有勝利的機會。”
“就算沒有斷，你也沒有機會了。”
姬軒搖頭。
隨即他從儲物戒當中取出了那把源數劍。
見到源數劍的瞬間，年輕人無奈地長嘆一聲。
“時也命也……
道友既然身懷如此神物，我的敗北自然是早已注定了。
但是道友，我還是有些不服。
你說我究竟做錯了什么？”
“你什么都沒有做錯。
不論你是不是真正的仙人，若是想要去怨恨，都是正常的。”
白衣年輕人默然。
隨即他回轉過身子，抬頭看向天穹，也不知究竟在看些什么。
而他的身子，也迅速地消散，最終分崩離解，徹底地消失了。
在姬軒耳畔，還能依稀聽見那道呢喃聲。
“不知……他會怎么想……”
“若是有機會的話，我會去幫你問問。”
姬軒輕聲呢喃著。
隨后將目光看向劍主。
“劍主大人。”
“啊？”
“剛才的事情，你們什么都沒有看見。”
他瞇縫著眼睛，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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