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哥……”
曲無默終于抬起頭來，他靠在身后的墻沿上，聲音因為哭泣而斷斷續續：“我……我……”
看著他也不像是能完整說完一句話的模樣，宇文軒也不知道說什么，只是坐在他身邊，一下又一下的拍著他的后背。
曲無默哭的不是自己愣了兩秒，而是在突破到更高層次，感受過更高層次的力量之后，他才明白——即使他當初反應過來，也誰都救不下來。
如果他當時利索的選擇帶著弟弟跑掉呢？
如果他的妹妹活下來，也許能夠成為和樊易天齊名的天才？
如果他的弟弟活下來，是不是能夠成為風流倜儻的小公子，在學校里青春恣肆的活著？
誰知道呢，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如果的。
宇文軒看著曲無默，輕聲道：“我們已經沒辦法對過去的人做什么了。”
“如果我們能補救過去的一切錯誤，那現在的團長還會是云團他們幾個。”宇文軒說道：“但是過去的永遠都只能存在于過去了，而我們活在現在的這群人，只能看向未來。”
“老曲，我知道很難，但是我們得拋棄過去。”宇文軒說完，似乎覺得這句話不太妥當，他眨了眨眼：“就是……我們不能讓現在的華夏，最起碼不能讓現在還活著的人們，再經歷一次這樣的過去。”
“壁內根本不知道壁外的情況，也是因為這個。”宇文軒淡淡道：“變得更強，把他們殺回去，報仇要遠遠好過后悔和懷念。”
曲無默靠著背后的墻沿，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試圖將哭腔憋回去。
“憋不回去就哭出來，法律又沒規定男人不能哭。”宇文軒不知何時又點燃一根煙：“我說，你當初是因為這件事情，才決定要參加人造神的嗎？”
曲無默最終還是把哭腔憋了回去。
“……”他沉默了一會，才輕聲說道：“是啊……”
什么國仇家恨，只有家恨而已。
“挺自私的吧？”曲無默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明明成為人造神的時候，宣誓的那么認真。”
“挺正常的。”
宇文軒聳了聳肩：“我們當了小半輩子的普通人，那些大事……說實話，離我們太遠了，想讓我們這群小年輕去體會，其實沒有特別深的感覺。”
“無數小家組成一個國家。”宇文軒笑了笑：“我們的家也在其中，這就是我們站在這里的理由。”
“或者說，不讓那些小家也經歷我們經歷過的那些混蛋事，才是我們站在這里的理由。”
“真是……”曲無默突然輕笑了一聲：“我果然做不到像老樊一樣，那么……”
“他可沒有你想的那么大氣。”
宇文軒嗤笑一聲：“我們都一樣，都是自私的家伙而已。”
他們都是自私的人，只想保護身邊的這群人。
“但是，就是我們這樣自私的家伙聚在一起，自私就成了無私。”宇文軒笑了笑：“挺諷刺的啊？”
“是啊……”曲無默呼出一口氣。
“這種時候還要討論這個話題，太晚了點。”宇文軒看了看曲無默殘缺的耳朵：“我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兄弟。”
“是啊……”
曲無默嘆了口氣。
宇文軒吐出一口氣。
白霧被風拉扯的支離破碎。
……
“成了！”
宋初究后退幾步，將手上沾滿血液的手套摘掉，小心翼翼的扔到一邊的專用垃圾桶中。
他一路向后走，一直走到后面的小房間中，透過小房間前方的巨大玻璃，看著外面自己剛剛完成的“杰作”。
“我說，你這算成功了嗎？”李楚寧抱著胳膊，看著宋初究在面前的電腦平臺上鼓搗著什么，眉頭皺起：“你確定這東西能派的上用場？”
小房間外，實驗室的中心，躺著一只巨大的妖族。
藍紫色的毛發，那妖族的外表如同一只巨大的猿猴，長著整整六只手臂。
它躺在地上，渾身上下布滿著縫合的猙獰傷疤。
胸口處的縫合疤痕長而寬闊，似乎是植入了什么巨大的裝置。
“李老頭！你看著就完了！”
宋初究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他伸出手，在面前的觸屏電腦上一劃。
下一秒，外面的那只巨猿左邊的第一只手臂一動，隨后快速的舉起。
李楚寧瞇起眼睛：“這就是你的成果？”
“還沒完呢。”
宋初究咧開嘴角，手指在電腦屏幕上不斷滑動著。
李楚寧的這個角度，只能看到電腦閃爍的藍光。
地面微弱的顫動讓李楚寧轉過頭去——那只巨猿已經從地上坐了起來，巨大的身軀將實驗室中心的空間幾乎填滿。
“后面那兩對手臂也能動，但是這里空間太小，施展不開。”
“已經能做到自由活動了，雖然有一點僵硬。”宋初究抬起頭，看向李楚寧：“怎么樣？”
“你想讓我評價？”李楚寧抱著胳膊：“告訴告訴我，這東西有什么用？”
這巨猿滅煞境的修為，妖核已經被人造神部隊提取，現在僅剩一具肉身。
“上戰場肯定是不行的……”
宋初究摩挲著下巴，認真的思考著李楚寧的問題。
“上戰場不行，你現在僅僅只是能讓它動起來。”李楚寧淡淡道：“你告訴我，它有什么用？哦，不好意思，它確實有用，搬磚小能手。”
“一個滅煞境生物的軀體，你研究出來搬磚。”
活著的時候可是能把坦克擰巴擰巴拆了的存在。
現在……呵呵。
“額……”宋初究撓了撓耳廓。
李楚寧是個嚴格的過分的人，他已經習慣了。
而且不得不承認，這東西目前確實只有這樣的用途。
但是讓自己辛苦而得出的實驗結果去搬磚……他確實不太愿意。
如果只憑肉身戰斗……
這個巨猿渾身上下的肢體都由機械裝置驅動著，哪里的機械裝置壞了，哪里就得癱瘓。
“這東西如果是在浩劫之前，那么你可以因此名揚海外，現在……”
李楚寧抱著胳膊：“你現在什么想法？”
“我……”
宋初究嘴角一抽：“我操啊……”
“合格的科研人員要對失敗的結果進行總結，分析，然后哪里摔倒就從哪里爬起來，而不是對著結果說我操。”
李楚寧淡淡道：“更何況你現在還沒摔倒，只是在我面前丟了點臉。”
“科研這條路，是不可能不丟臉的，一路坦途那不叫科研，那叫放狗屁。”李楚寧輕笑一聲：“你看著這東西，你覺得應該怎么修改。”
“要是讓我說……雖然不現實，但是我肯定是想通過裝置讓這個尸體能夠使用那種怪物的力量進行戰斗。”宋初究嘆了口氣：“但是人造神部隊戰斗完，一般都沒有完整的尸體了，好不容易才搞到這么一個。”
“最近沒打仗，但是前一段時間更是，連尸體都沒有。”宋初究嘴角一抽：“他們還負責怪物的火化嗎？”
當然沒有。
樊易天一擊下去，妖族連灰都沒剩下，哪來的尸體給宋初究做研究？
“那也沒辦法了。”李楚寧聳了聳肩：“想想國外的途徑，看看能不能搞到。”
“那都被研究爛了。”宋初究搖了搖頭：“誰會那么好心，拿到完整的尸體當然先自己研究啊，怎么可能給出去。”
“那你也不能要求戰場上一定要保留完整的尸體吧？活命最重要。”李楚寧搖了搖頭，對著外面的巨猿挑了挑下巴：“你先用這個吧……雖然已經被禍害的不成樣子了。”
“這是研究，什么叫禍害？”
宋初究嘟囔著，伸手在電腦上滑動了一下。
巨猿的身體慢慢的向后躺倒，最后輕輕地倒在地上。
宋初究關閉了面前的電腦，嘆了口氣：“如果能研制出更好地裝備就好了。”
“你指望著別人幫你研究？自己去搞。”李楚寧瞥了他一眼：“不過……如果能有那種，能代替核心的東西，提供給這些尸體生存能量，想必也會對研究大有幫助。”
“當然！”宋初究用力的點了點頭：“不過……現在哪有那種東西？”
李楚寧沉默了半晌，突然說道：“好像確實有。”
“有這東西？”宋初究眉頭高高挑起，眼中幾乎是瞬間涌起莫名的戰意：“在哪？叫什么？誰研究的？”
“你以前不還研究過那東西嗎？”李楚寧眨了眨眼：“就那個什么……湮靈彈？是叫這個名字吧？”
“對啊！”
宋初究恍然大悟一般拍了拍手，眼中閃過一絲光亮，不過轉瞬即逝：“但是這東西國內是禁止的啊，華夏哪有啊？”
“我想想辦法，你先把這東西研究好。”李楚寧摩挲著下巴，對宋初究說道。
……
“他殺了多少了？”
“剛殺兩個。”地聳了聳肩。
“才殺兩個？”影離挑起眉毛。
“正常，這可是鬼族，又不是人族，你看他凄慘的模樣。”地指著樊易天有些凄慘的背影，聲音帶著一絲笑意：“被打的真慘啊。”
樊易天確實被打的挺慘的。
他看了看正在緩緩修復的手臂，又看了看地上的屬于自己的斷臂。
原本干凈的戰服被漆黑的鬼血污染。
“呸……”
樊易天嘴角扯開，將口中的東西吐了出去。
一根手指就那么滾落在了地上。
樊易天看了看地上的殘缺尸體。
這只鬼大概有入道境的修為，但是實力要強于他。
如果不是耍了陰招，自己還真贏不了。
不過還是被撕掉了一只手臂。
索性在身體變成鬼之后，疼痛對于他來說算是可以忽略的問題。
他蹲下身，從地上的尸體上，撕下一條胳膊，拿在手上，張開嘴。
鬼的身體看上去和人的身體像，但是實際上卻不太一樣。
雖然大部分的質感都相似，但是比起人肉的那種緊實，有條理感，在嘴里半天嚼不碎，鬼族的肉的質感更像是一整塊，并不堅硬，口感倒還不錯，而且除了那股子陰冷，沒有別的味道。
總的來講，作為人類還是勉強能夠接受的。
不知道是不是祖先茹毛飲血的習性一直長存于人類的血脈中。
剛開始的時候，樊易天確實感覺十分抵觸。
畢竟這些鬼除了一些身體特征之外，長相和人類沒什么區別。
加上鬼，一直是人類揣測的一個東西，和人類有著十分密切的關系。
所以心理有一些障礙也無可厚非。
不過現在好了許多。
鬼族是沒有內臟的，他們除了外表，再沒有其他的和人類相似的東西了。
媽的，自己是不是有點心理變態了。
樊易天嘴角一抽，將口中的胳膊大口大口的嚼碎吞下。
純鬼是鬼界的鬼氣形成的，他們也沒有骨頭，全都靠鬼氣撐著。
一口下去全是鬼氣的凝結體。
不過純鬼在死后就會開始消散，比如地上的這具殘缺的尸體，已經開始化為漆黑的鬼氣，散布在半空中了。
出于心理障礙，樊易天只吃掉了兩條胳膊，剩下的下半身……他一點都沒動。
鬼族中有一種小鬼，同樣由天地之間的鬼氣形成，它們的個頭不大，就像是塵埃一樣的存在。
就像是禿鷲一樣，如果有的純鬼在戰斗完之后，沒有將對手的尸體全部吞噬，它們就會一擁而上，趁著尸體還沒完全消散的時候，盡可能的吞吃。
比如現在，樊易天剛剛離開，那些東西就像是老鼠一樣從四面八方快速的爬了過來，將這具尸體圍住，啃噬起來。
這就是鬼界。
純鬼還活著的時候，隨便的意念就能殺死它們。
純鬼死后，它們就爭先恐后的對著昔日的王者露出獠牙。
惡心的東西。
樊易天停止了觀望，轉身離開。
純鬼都有著自己活動的區域，他得一個一個的找，慢慢的殺。
不過純鬼的戰斗思路大都很簡單——他們的思想比較單純，不會耍陰招。
影離和地那樣的終歸是少數。
這個時候又慶幸自己是人類，至少在智商這一方面上，自己還算是占了上風。
渾身上下沾染的鬼血釋放著漆黑的鬼氣，樊易天渾身黑氣騰騰，就像是一尊兇煞。
但是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強大了很多。
身體里的陰冷感也更加深刻。
這都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修為提升的同時，他也會逐漸的與純鬼貼近。
對于人性的理解，就愈發模糊和薄弱。
所以樊易天每殺死一個純鬼，就會找一處地方停留一會，回想自己的過去，回想種種經歷，以及自己當時的各種感受。
強化記憶，盡可能的保持自己的人性。
“這是第二只。”樊易天的聲音低沉，喃喃道：“第二只……”
他的背影被漆黑的鬼氣覆蓋，不見了蹤影。
漆黑的原野，只有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凄慘嚎叫回蕩著。
地收回目光，和影離對視一眼：“他還需要一段時間。”
“嗯。”影離應了一聲：“只能靠他自己了。”
“我們也有需要做的事情吧？”地眨了眨眼：“現在就動手嗎？還是再等等。”
“不是你說要追求口感？”
“那些兇煞的妖……都很難吃。”地咧了咧嘴：“但是我覺得一直在這看著他……有點無聊。”
“再等等吧。”
影離淡淡道：“讓窮奇它們更強一些，吞噬之后對你也有好處吧？”
“說的也是……”
地伸了個懶腰：“那就再看這小子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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