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幾個人聲音壓得更低了，“都閉嘴吧。”
有人撇撇嘴，“說不定，這個孩子沒了的剛好是時候。這真恢復高考，蘇青青還能留下？人家大學，還能要個懷孩子的女學生？”
“要去學校上學的女學生，咋能懷娃娃？再說，這可能本身就保不住……”
“這孩子要是已經生了，就算了……”
“就是，那可是大學生……多少知青就只是為了城里的一個戶口，一個工作，就拋棄了孩子。就隔壁生產隊的那個女知青，孩子都五歲了。”
“我聽說，蘇青青是他們里面成績最好的那一個。”
“真的？”
“廢話，不然，知青院那些人都巴巴找蘇青青復習干啥？而且，我聽說，蘇青青她爺爺好像就很有文化，以前就是大學老師。”
“那，蘇青青肯定能考上吧？人家說了，不看成分……”
“那她跟賀驍咋辦？”
就在這時候，一聲喝道，“你們可都閉嘴吧！胡說八道什么玩意兒！”
這聲音拔高得厲害，是牛翠花。
牛翠花怒道，“人家小兩口好好的，就叫你們在這說怪話。不會說話，就閉嘴！”
剩下的人聲音壓低了，“我們沒有別的意思，我們也是擔心賀驍和蘇青青啊……”
“對對對，賀驍可是咱們生產隊的。”
賀驍的手，稍稍一緊……
蘇青青感受到疼，微微動了一下。
賀驍始終緊緊看著蘇青青，這會心里稍稍一緊，趕緊松了松手。
蘇青青動了動，還是渾身疼，可睜開眼就看到了賀驍。
她輕輕松了一口氣，隨后猛然一驚，突然伸手去摸自己的肚子。
賀驍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她手腕，手掌上，都是紗布，“沒事。”
蘇青青刷的一下抬頭看賀驍，“孩子……”
“沒事，沒事。”賀驍趕緊道，“沒事。”
蘇青青一手搭在另外一手上，細致的把脈，終于一點點放松了下來，“哦。”
賀驍輕輕道，“醫生說你的藥比較有效。孩子暫時沒事兒。”
蘇青青應了一聲。
賀驍貼著她的掌心，隔著紗布，輕輕親了一下。
蘇青青縮了一下手。
甚至忍不住往被子里縮了縮。
賀驍卻俯身輕輕抵住了她的額頭，“青青，我好高興。”
“好高興。”
賀驍的眼睛還是紅的。
可是這會看著她，眼里都是溫柔。
蘇青青看著他，頓了頓，主動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賀驍喉頭滾動，俯身輕輕抱住了她。
“青青，我會照顧你，保護你。保護孩子。再也不會讓今天的事發生。好不好？”
蘇青青突然推開賀驍，盯著他，“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賀驍臉上的表情一頓。
蘇青青一直就盯著他的，這么一眼看上去，還有不知道？
賀驍就是早就知道了。
難怪，她只提了孩子兩個字，賀驍就那么懂。
蘇青青想了想，眸子一動，盯著賀驍，“是不是翠花嬸找你說啥了？”
也是，兩個人睡一張床，兩個月沒有來大姨媽，別人不知道，賀驍不可能不知道。
沒有人提，賀驍不會發現。
可是翠花嬸提了，賀驍肯定就知道了。
賀驍頓了頓，應了一聲。
蘇青青哼了一聲。
“賀驍，你其實就想要個女兒吧？”
她才不是關鍵。
她突然想到賀驍上次突然情緒很激烈，一拳砸在了樹干上，手背上那么多傷。
還突然抓著她，要和她討論未來。
應該就是那次，他就知道了！
這狗男人，藏著掖著這么長時間！
賀驍輕輕抱著她，動作格外輕柔地掃過她額角的那些碎發，“還疼嗎？”
蘇青青頓了頓，手疼，胳膊疼，脖子疼。
小腹也有一些墜墜的難受。
腦袋抵著賀驍的手，蘇青青有點委屈。
那會兒，她是真的怕。
哪怕空間里有橡皮艇，有救生衣，有救生圈，有氧氣瓶……
可那樣的洪水里。
或許，什么都來不及。都用不上……
那會兒，她是真的知道，自己可能就要死了。這么被沖走……
賀驍抱著她，雙手一點點收緊，“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你。”
“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今天，如果沒有孟新民，他趕到的時候，什么都來不及了。
什么都來不及了。
只是想到這一點，他就滿心恐慌，雙手都是顫抖的。
恐慌他會失去蘇青青，徹底失去她。
蘇青青感受到賀驍的雙手在發抖，賀驍貼著她臉頰邊，帶來一點點潮意。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她的那種揣測對賀驍來說，太不公平。
她又一次伸手，抱住了賀驍。
好久，賀驍才將情緒壓制下去。重新抬眼看向了蘇青青，眼里露出了笑意，輕輕的親在了她的額頭上。
甚至帶了一點虔誠的感覺。
“我也想要你。”
“想要女兒，也是因為有你。”
蘇青青仰頭，嘴角忍不住翹起了一點，突然親了上去，“你是不是偷吃糖了？”
賀驍微微愣了一下，隨后低頭，看著她，然后抵著她的唇，一點點頂開，溫柔輾轉，呼吸交纏。
“甜嗎？”
一直到敲門聲響起，兩人還緊緊貼在一起。
蘇永安和孟新民推門進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蘇永安老臉一紅，趕緊挪開了目光，又咳嗽了兩聲。
過了一會又敲門，聽到賀驍聲音有點有點沙啞，道“進來。”
蘇永安這才重新看了過來。
孟新民就這么跟在后面，眸子垂著，干脆沒徹底進來。
兩人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在這安靜的時候，外面的廣播再次響起，“關于1977年高等學校招生工作的意見，凡工人、農民、上山下鄉……實行自愿報名，統一考試……”
蘇青青一愣，這些天她都忙忘了。
今天是，10月21日了。
今天，各大媒體以及廣播都在播報《就今年高等學校招生問題，教育部負責人答記者問》，正式宣布恢復高校統一招生考試制度。
蘇青青第一次感覺自己，見證了歷史。
高考將從今年11月28日開始，一直到12月25日結束，由全國各省、市、自治區命題。
最后將統一錄取新生27.8萬人。
而她或許也要成為這一歷史事件中的一人。
蘇青青有點恍惚的不真實感。
下一瞬，賀驍握住她手腕的手，陡然用力。
蘇青青微微一愣，側頭看向了賀驍，“真的恢復高考了啊。”
蘇永安也在聽這個廣播。
一直到看到蘇青青醒來，而且，狀態不錯，他才有心思想這個問題。
“對，真的恢復高考了。”
蘇永安也恍惚了一瞬，恢復高考了。
那曾經的某些問題，是不是也要發生變化了？
爸爸和爺爺，是不是可以回到工作上？
“政審不唯成分而重本人表現”他神色怔忪，他似乎，也是這可以參加高考的一員……
可隨即，他就感覺蘇青青和賀驍之間的氣氛，又有些不太對了。
“賀驍，青青已經醒了，你胳膊上的傷，是不是處理一下？”
蘇青青一愣，這才注意到，賀驍胳膊上都是傷，全部都是勒痕。
青紫的條紋，一條接著一條。
她反手抓了上去，“你手……”
賀驍輕輕壓著她，“你手上有傷，傷還沒好，我沒事兒。”
蘇青青看了一下，這傷……
很重。
比她的傷要重多了，她趕緊道，“那你先去處理傷口吧。”
賀驍點頭，摸了摸她的臉，“你再睡一會兒。”
蘇青青點點頭。她也是真的很累，很難受。
在枕頭邊蹭了蹭，蘇青青真就閉眼睡下了。
賀驍又忍不住輕輕貼了貼她的臉，這才起來。
蘇青青一個人和賀驍一起，她可以再奔放一點，可，這會兒蘇永安還在房間里呢！
蘇永安不是外人，這是她二哥！
她瞬間將自己半縮在被子里。
“出去……我剛治好的胳膊，你想毀了？”
胳膊壞了，還怎么保護她？
賀驍又低頭抵在她的額頭上，這才跟蘇永安出去。
蘇永安看了看蘇青青，還想和蘇青青說點什么，可腳步又這么頓住了。
還是先跟賀驍出去了。
外面有個護士，看到賀驍，給他簡單處理了一下傷。
孟新民就站在旁邊，賀驍抬眼看他，“有事兒？”
“有人找你。”
賀驍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眸子里也是一片冰寒。
他起身準備去找人先問問生產隊找公安的事兒，腳步又是一頓，“今天，謝謝你。”
孟新民腳步微微一頓，隨后道，“我不是為了你。”
“還有，找你的人，應該不是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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