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卒舞 > 第四五八章 錄供(中)
  在王光第的眼中,眾生相卻又是一種樣子,雖然總體來說與他母親所描述的大差不差,但不同的人終歸持不同的視角看待問題。

  賬房老金頗令人生厭,為人膽小怕事,善于諂媚,甚至幾次都對自己母親有逾矩的言行,而每每被王光第撞上都少不了拳腳伺候,后來才稍微收斂了些。王千渾當年便是靠著敢打敢殺的一股橫氣闖出一片天地,王光第雖然不類乃父般強橫,但自幼也請武術教頭指點過些武藝,收拾這一個骨瘦如柴的色痞手到擒來,唯獨令他不滿的便是王千渾始終沒有將這金管賬逐出客棧。

  而另一個叫王光第不太喜歡的人,就是那個總是大呼小叫的跑堂童穗生。此人徒有一身勇力,終日糾合一群流氓無賴作威作福,張揚過甚,實在令人討厭,而他那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舉止也曾給客棧惹來些麻煩,但王千渾卻總覺得此人是個可造之才,一直都沒有過什么懲戒。不過童穗生對王光第這位二少爺的態度還可以,一般都不會在他面前趾高氣揚,所以二人之間倒沒有什么大矛盾。

  雜役胡志的,平日里不聲不響,也從不與人爭執計較,用這王家二少爺的話來說就是“活像個幽靈”似的,但讓他去做什么事卻很是可靠。不過王光第也提到了一件事兒,這個雜役小胡雖然看著像個悶葫蘆,但實際上也挺有心機,是個挺記仇的人——童穗生身旁有個地痞有一回戲弄他,胡志得雖然表面上唯唯諾諾,但給對方盛米飯時卻偷偷吐了好幾口唾沫,卻是鬧得很不愉快。

  關于廚子于播,王光第卻沒什么好說的,他知道那位大夫人刻意安排于跛子來監視自己母子二人,這也是有一次酒后于播主動將此事坦誠相告,從來沒有向大夫人進獻過詆毀之詞,所以這兩人相處得也很和諧。于播近些年來一直想娶個媳婦,只不過卻攢不下幾個錢來在手上,不過王光第卻并不認為是錢的問題,而是于播這人好是好,但相處起來卻較無趣,無論是大夫人還是二夫人都曾經給他介紹過一些適齡的姑娘,但他卻總和人家聊不來。

  “剩下的我就沒什么可說的了,你總不能指望一個兒子去……對自己的母親評頭論足。”王光第攤了攤手,表示其余的事情他也只能三緘其口。

  聽完王光第的描述,賀難倒是理解了為什么葉慈會說自己的兒子性格古怪了,實在是因為這家伙看人眼光刻薄,幾乎瞧見的全是缺點,自然而然便會使得性格悲觀——不過那也是王光第自己的事兒,賀難也沒資格去糾正別人。

  “你和你父親關系怎么樣?”賀難又道,因為一個客棧會計總對老板娘有些過分之舉,但掌柜卻對此無動于衷就有些太奇怪了——換成哪個男人能忍得了這種事?還是一而再、再而三。

  “或許是因為我那個沒見過面、早夭的姐姐的緣故,父親對我和大哥都比較寵溺,所以不管我們做什么都由著我們的性子——但他也是個比較獨斷的人,他很少會干涉別人的事,卻也不喜歡別人指揮他去怎么做,所以除了大夫人的話之外并不聽從別人的建議,我和父親之間的矛盾終歸是比大哥和他要多……但一家人之間也沒有隔夜仇。”王光第并沒有把自己那嚴苛的審視目光放在他父親王掌柜身上,所以說起話來別別扭扭的:“但說實話……我和我父親之間的確不像一般家人那樣比較親密,原因我想你也能看得出來。”

  賀難點了點頭,只是不知道究竟是父子關系不親密的因結出了王光第這枚刁鉆怪誕的果子,還是反過來呢?

  “如果讓你憑借現有的證據,或者說直覺——非要從客棧里找出來一個與王掌柜之死有關的人,你覺得會是誰?”這個問題賀難并沒有問葉慈,那婦人也不會回答,但生性淡漠的王光第或許能有一個答案。

  “非要說的話,可能小胡或者老于的嫌疑比較大吧。”就算是懷疑自己人,王光第也沒有什么情緒波動:“小胡是胡叔叔的兒子,據說當年父親發家的時候出了很大力,后來被仇家害死也算是替我爹擋了災,但父親卻只讓他在客棧干干雜活,對胡家母子也沒有什么實質性的補償……小胡對他是有怨氣的。”

  “而老于嘛……說實話他的動機并不強,全賴我不負責任的推測而已,最近大半年我父親明顯在沱沙淀待的時間更久,這邊兒的生意也有了些起色,或許在大夫人眼里這算是一種偏愛有所轉移的訊號?所以如果我父親現在死了,那她就能按照之前的遺囑得到大部分乃至全部的財產,而她能使喚動的人或許就只有老于了——當然,我父親那條斷腿和老于的殘疾位置一致這件事應該只是一種巧合而已。”

  金管賬和混混童穗生沒有被王光第列入主要懷疑對象的原因也很簡單,姓金的哪有那個膽子敢害死王掌柜?而童穗生則對王掌柜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崇拜感,大概就是王千渾多次在公共場合都夸獎他與自己年輕時如出一轍的緣故吧!

  葉慈母子把事情說得已經很清楚了,然而在管賬老金的嘴里,這間客棧六個人、包括王氏一家的關系卻又變得撲朔迷離了起來。

  “官爺,您可能不太清楚情況,但我可得跟您好好匯報一件事。”雖然倆人之間有著二十歲的年齡差距,但老金對這個年輕官差的態度卻到了趨奉的程度:“我跟王掌柜可是快三十年的交情啦!當初跟著王掌柜盤下這間房的人里就有我一個。”

  “別看葉二娘子表面上一副端莊的模樣,私底下可風騷得緊哩!這可不是我亂嚼舌……當年我們那班老人都知道,就算當面與她對質我也不怕——葉二娘子嫁到王掌柜家的時候操辦的也算風光,但沒兩個月就顯了懷,二少爺更是在婚娶之后八個月左右就生下來了……”金管賬也是邊說邊作回憶狀,表情還挺神秘:“雖然說七八個月的早產子也有,但早產的孩子向來虛弱,能有幾個平安活下來的?但二少爺的身子骨卻壯實得很,而且長相也與我們掌柜的不大相似……當時總有人說這二少爺是葉二娘子帶到王家的一個野種哩!”

  “竟還有這事?”賀難托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看著金管賬唾液橫飛:“那你們王掌柜又是怎么認為的?”

  “這葉二娘子比大夫人俊俏得很,惹掌柜憐愛,王掌柜又聽不得那些流言蜚語,后來也沒有人再提這一茬了。”

  “可我卻聽那對母子都說,是你總去騷擾葉夫人呢!”賀難又道,這一回卻是刻意為之了。

  “這……”金管賬轉了轉眼珠子,但很快又道:“官爺您可是誤會了呀!是她血口噴人!那葉二娘子既然都能把別人的兒子帶到掌柜家里,又怎可能老實地下來?她是逢著漢子都要拋個媚眼,但被人察覺后卻要惺惺作態裝無辜。我……見了這事后便告知掌柜,而掌柜便授意我時常盯緊一些而已!可并非是小人我有什么歪心思!”

  “你這謊卻是圓不回來……方才還說無人再敢提葉夫人的風流韻事,這一會兒又變成了王千渾對此心知肚明了!”賀難冷笑,點破金管賬前言不搭后語:“再者說,葉夫人真要勾搭怎不去找那年輕漢子,偏來找像個柴火棍兒似的你?”

  “這、這……”賬房老金急得頭上直冒汗,兩顆眼睛又滴溜溜轉了幾圈,才道:“我家那婆娘不常在沱沙淀,這客棧里常年就這么一位女子……我也只是借著掌柜授意偶爾占些便宜罷了。”

  “不過官爺,接下來這話我可是絕無虛言,若有假話我老金天打雷轟——昨夜也不知幾更,樓上打碎了什么東西,我迷迷糊糊之間卻聽見王掌柜大罵那葉二娘子,說她剛才又招蜂引蝶,改不了賤皮子云云。小人也不知道招惹的是哪位爺——我知道官爺您是和這幾位客官一起來的,但您也得講道理,就算是您罩著的哪位爺被葉二娘子一時迷惑,也得還我們掌柜的一個公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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