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卒舞 > 第四六五章 逢蟒
  又在船上度過了三日之后,賀難一伙也在渡口下了船,與繼續行舟的鄧開滄等人告別。

  雙方的目的地并不完全一致,根據船老大給自己的經驗之談,接下來還要走個最快三天左右的陸路才能抵達芒城,趁著薄霧清晨下船的眾人也沒有在渡口多做逗留,吃飽休整一番后就按照地圖與路標的指示向前進發。

  由于前面有很長一段山路要走,馬車難行,鹿檸又不會騎馬,所以六人便在車馬驛買了五匹馬,由魏潰帶著鹿檸——馬匹的價格雖然昂貴,但也算是硬通貨的一種,盛國的官驛會在馬身上用烙印的方式做好記號,遠行的顧客通過騎乘官驛馬前往他處之后也可以將馬匹售還給官驛或者私驛,當然出售的價格會比購入的價格低一些,權當是物品的損耗與折舊了,而每個車馬驛也會有專業的馬夫來檢查馬匹的身體狀況作為衡量價格的標準。

  因為此前出現過官馬私售或者將私人馴養的劣馬冒充官馬等牟取利潤的情況,所以近些年來在京城周邊以及北方部分地帶這樣或經濟、交通或畜牧產業更加發達的地區,已經新推行了一種對于官驛馬的監督措施,其目的在于防止因官驛馬交易所引發的一系列爭端。當有人從官驛購置官馬時,買方會拿到一份被稱之為“馬冊”的文件,上面記錄著包括交易日期、馬的名字標號、種類、身高體重、有無傷病等,官驛再回購官馬時便可以要求對方出具馬冊來對照檢驗馬匹的狀況,也更加方便雙方協商價格。

  如果有人不但以次充好還偽造馬冊,那就要司掌馬政的典牧司介入了。你也說不清這典牧司究竟屬于六部當中的哪一個,但無論是驛馬還是戰馬,只要是官府名下的馬匹都被記錄在冊,全國官驛馬的信息都會按季或按年發放到各地官驛去供人比對,同時也會從各地官驛重新收集馬匹的近況以更新檔案——雖然這馬的戶籍制度異常繁瑣也并不能及時更新,但好歹也算是一種補救措施,畢竟這年頭馬命可比人命還值錢,由于路引的廢棄,大活人現在基本上可以隨便跑,你就是摔山溝里死了某種程度上還是減輕了戶部統計的負擔,但每一匹馬可都是相當于白花花的銀子,丟了死了的那就是把錢打水漂了。

  幾人一路聊一路走,行進的速度倒也不滿,但隨著他們在密林當中不斷深入,也聞到一股經久不散的怪味,有點兒像是什么東西發霉的味道,與此同時濕熱的感覺也在眾人肌膚之上發酵。

  “現在就服下吧。”鹿檸雖然沒走過這地帶,但藥王齋周圍的環境也與之相去不遠,所以早早配好了中和濕毒、祛除瘴氣的藥物,這藥效也是立竿見影,一刻鐘的工夫過去眾人便已感覺到體表淤積的悶熱散去了很多,雖然在這深林厚霧當中不至于十分涼爽,但也消解掉了不適。

  “從這里開始就要走得慢些了,有些路面看上去就是堆了一層爛泥在上面,但實際上卻是深不可測的沼澤。”她也曾跟著師父到這種險惡之地采摘過藥物,對路況有些了解,也懂得如何應付,便主動到最前面探路——萬物相生相克之理殊途同歸,這方瘴土雖然厲害,但樹根或沼澤邊也生長著可以抵御毒氣的藥物,否則絕無可能在此處生長存活下來,所以鹿檸也在魏潰的護衛之下采摘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那是什么玩意兒?老鼠?”賀難也跟著下馬徐行,忽地瞥見什么東西在他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叢中穿行,那機警的野獸在距離眾多直立猿不遠處暫停了片刻,才讓賀難得以窺見其真容——這玩意兒居然有一只貓大,看起來起碼得有十斤重,也不知道若是這么大的老鼠碰上了同樣體型的貓究竟誰勝誰負。

  “老鼠這種動物什么東西都能吃,看起來這片沼澤異常危險,反倒讓很多動物的尸骸養肥了它——只不過不知道它究竟是一個特例,還是說這里的老鼠本來就能長到這么大個兒?”陳公子讀書頗雜,尤其是喜歡各種景物,對自然生物有一定了解,故而發言道。

  話音未落,那老鼠的同伴似乎聽到了陳公子的疑問,忽地便從一處潛藏處當中鉆出來,總共有十來只左右,而先前眾人看到那一只在它們當中也不算小,但體格最大的一個還要更肥出一圈,其中最小的也比尋常的老鼠略大一些。

  鼠輩們聚在一起倒也不怕人,只是也沒有做出什么主動攻擊的行為來,而這樣一群老鼠此刻正吱吱亂叫,共同拖著半只大型動物的殘軀匆忙地向眾人來時的方向行進著,而在鹿檸的仔細辨認之下,那被打包的食物看起來好像是野豬的下半身——同時也解答了陳公子的另外一個問題,這里的動物體型都要比其它地方的同類更大一些。

  眾人還在對鼠輩們的行為保持好奇時,卻又聽見密林當中不斷傳來嘈雜的鳥叫聲,撲棱撲棱地對著他們飛來,卻沒有一絲停下的意思。再往前走了一段之后,魏潰突然警覺了起來:“好像要出事了……”

  這不是他心中的預感,而是見過似曾相識的場景——曾經他在山中尋覓食人虎時,便經歷過這種動物倉皇逃竄的獸潮,起因便是出于對某種地區霸主一樣的野獸懷著不可名狀的恐懼。

  “我建議咱們要么先退,要么就換條路走。”哥舒昊也察覺到了異狀,他所在的山寨也建在半山腰,這種猛獸出沒動物受驚的場面對他來說并不陌生,便給出了中肯的建議。令人意外的是就連一向天地不服的老魏也都贊同了這個意見——他們一行六人互相牽絆,要想撤退必須盡早,而此地也并不適合作戰,天知道哪一腳就會踩進暗沼當中出不來,到時候不就成了對方的盤中餐?

  然而對方卻沒有給他們再做遲疑的機會,一頭黑山羊奪路而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進入魏潰的視線范圍當中,但頃刻之間便被什么東西給卷走拖了回去,連鳴叫的聲音都沒有發出便就此歸于寂靜。

  “那……是什么東西?”哥舒昊皺了皺眉,比起未知的猛獸他寧愿面對閻羅王地宮的怪人。

  “是……蛇吧,巨大的蛇。”鹿檸道,聞言眾人都凝重了起來,強行勒住韁繩防止震恐的馬蹄發出聲音。

  雖然一般體型巨大的蟒都是無毒的,但誰又能知道這修羅場里會養出什么怪物?對于眾人來說如果是一般的猛獸或許還好對付,可一旦沾上毒,一時半會絕對解不掉。

  有道是云從龍,風從虎,魏潰撞見食人虎是便先嗅到一股腥風,而隨著深林當中升起烏云瘴氣,那恐怖的怪物也終于展露真容。

  一條血紅的信子從那烏青的頭顱當中甩出來,光是眾人已經看到的部分就有將近三丈長了,每一片粗糲暗沉的鱗片上都閃爍著駭人的光,而方才那頭可憐的黑山羊已經被那粗壯的身軀絞碎了骨頭,擴張到難以置信幅度的蛇口正在將其緩緩吞沒。

  正在享用盛宴的沼澤霸主也察覺到了動靜,但它還是堅持完成了它的饕餮之舉,然后便拱起那對燈籠般的圓瞳凝視著眾人。

  但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在對峙了片刻之后,它居然主動選擇了逃避,只一眨眼的工夫,那龐然的軀體就已消失在林中。

  “呼……”陳公子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這就算是度過一劫了吧?或許這家伙也沒有見過人,所以也不敢貿然進攻。”

  雖然巨蟒已經離開,但大伙兒一時間還是不敢放松心情,便盡能力范圍之內最快的速度趁早離開這片沼澤,直到距離山羊的死亡現場有一段距離之后才慢慢減緩了速度。

  “我說……你是災星啊?逢山遇見食人虎,過沼撞上大蟒蛇。”賀難自是聽過魏潰返鄉時也碰上怪獸之事,不由得吐槽道:“怎么什么樣的牛鬼蛇神都喜歡找上你……幸虧蛇這種動物生性比較謹慎,不會像老虎那樣兇殘,要不然今天又是個大事。”

  對于賀難的垃圾話,魏潰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只不過他隱隱覺得這事絕沒有這么過去,于是便用口令催促疲憊的馬兒再堅持一段路,直到出了這片林子才能安心。

  有一點,的確是讓賀難說對了。蛇天性就喜歡玩兒陰的,不如虎豹招搖,所以它并沒有離開太遠……而是一直靜謐地跟在眾人之后。

  就在幾人能遠遠望見叢林的邊緣之時,那條怪蟒的瞳孔也在此刻急劇收縮,化作匕首一般狹長深邃的豎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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