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春秋小領主 > 第二百一十三章 饕餮盛宴1
    第二百一十三章 饕餮盛宴1

    由一萬名騎兵排列成的大方陣,最外沿的一千名騎兵是重甲騎兵,他們全身穿著板式鎧甲,連戰馬身上都披掛著薄甲,隆隆的走過了檢閱臺。子產在高高的檢閱臺上仔細觀察:這個萬騎大方陣,仿佛是由一個個同心圓組成的,最外層是重甲騎兵,再里層換成了輕甲,再往里,他們手中的武器由長矛換成了短弓與馬刀。這一圈圈士兵層次分明,武器與鎧甲的設置彼此差別明顯。

    于是,整個萬騎方陣仿佛一朵盛開的菊花,花中心則是軍旗與指揮車。

    子產琢磨了半天,想不出這支騎兵該如何戰斗,他扭頭望向晏嬰,問:“齊國人曾經遭遇過騎兵突襲,那場戰斗是一個什么情景?”

    晏嬰搖搖頭:“我對軍事并不擅長,那次趙武用騎兵圍困我們,但似乎騎兵并沒有發揮威力……不過,從我道聽途說的一些內容來看,趙氏的騎兵戰術在快速發展,每運用一次便成熟一次,這次趙武直接舍棄了戰車,想必騎兵戰術已經成形了。但我卻推測不出他們如何與戰車交手。”

    子產笑了笑,充滿信心的說:“或許不久,天下人都能看見了。”

    晏嬰輕聲問:“晉國與楚國的交戰,會在多久爆發?”

    子產輕笑:“今年是不成了,他們國君要大婚,晉國又剛剛度過了災荒,所以這次閱兵,嚇唬南方諸國的成分比較重,我猜,戰火真正爆發,至少應該在明年。”

    現在是年底,晏嬰說的“明年”,不是轉過頭去的第二年,他的意思是說:晉楚吳國再次交戰,雙方都需要整整一年的時間籌備。

    晏嬰輕聲說:“我剛才得到一個消息,聽說晉國前往秦國求聘的正卿程鄭,病逝于路上,這是否意味著:晉國又要重新更換六卿?”

    子產笑著反問:“你說吶?”

    晏嬰答:“武子悉心培育智氏遺孤多年,該輪到智盈上位了。”

    晏嬰跟季札討論到這,他們已經失去了繼續觀看晉國雄兵的興趣。晉國的兵事再強勁,與他們有什么關系?反正這兩個人也不想跟晉國爭奪霸主。

    于是,兩個人湊在一邊聊起了各自欣賞的音樂,聊得熱火朝天。

    晉國軍隊一隊隊通過檢閱臺,也許是連番的視覺沖擊讓列國諸侯失去了震撼感,等到晉國唯一的常備士兵——武衛軍上場的時候,大家都沒有在意武衛軍長得啥樣……

    當夜,諸侯在虎牢城歇宿下來,虎牢城的大殿上,擺放著三只巨大的銅爐,這三只銅爐是趙氏發明的新式壁掛烤爐,它實際上是一個套爐,外圈是四處通風的銅制網柵,內圈則是一個全封閉的烤爐,炭火在爐底下熊熊燃燒,由于外圈網柵的作用,三只巨大的烤爐雖然架在大殿中,眾人卻沒有感到絲毫的煙火氣。

    這是盟會過后的正式宴會,在這場宴會上,霸主國的執政將向各位諸侯呈現“割獻禮”,三只烤爐里烤著三牲,春秋時的三牲多數是一些現代社會無法說出的奇怪牲畜,或許是古代對動物的叫法不同,反正那些動物叫什么,趙武連讀法都不懂。

    于是,趙武決定不完全遵守周禮規定的割獻獵物,那三只烤爐里,分別烤著梅花鹿、龍、以及野豬。

    春秋時所說的“龍”,實際上是鱷魚。

    閱兵式的大殿,誰坐在哪個座位上,也是有講究的。霸主晉平公是“伯君(方伯之伯,而不是伯爵之伯)”,他坐在最上首,周王的家冢(宰相)單靖公與他比肩而坐,列國諸侯分坐在右側,晉國的卿分座大殿左側。而列國諸侯當中,魯國國君、宋國國是公爵,爵位最高,坐在下面第一第二的席位上,鄭國國君(伯爵)則坐在第三位置。接下來才是衛國國君(侯爵,替周王室防衛 王室防衛北方戎人)、齊國國君(侯爵,替周王室防衛東夷)……

    這么排座位也是有講究的,魯國與宋國的國君是公爵,鄭國國君是伯爵。但鄭國是“春秋第一霸主”、最早的“方伯”——《禮記. 王制》載:“千里之外設方伯。”,方伯就是古代諸侯中的領袖,謂一方之長、諸侯之長。

    所以他這位伯爵緊挨著兩位公爵肩下而坐。而衛獻公雖然是侯爵,只是由于他的地位最近下滑很多,所以要坐在鄭國國君后面。

    齊國國君也是侯爵,雖然國家很大,很是滅了幾個國,但他依然要坐在不被晉國人待見的衛獻公肩下——沒辦法,相比姬姓衛國國君,姜氏的侯爵爵位稍低,只能如此。

    晉國公卿的排位當中,沒有趙武的座位,這是因為趙武是盟會的主持人,盟會中所有的禮節將由他完成。

    大殿上、鼎爐內爐火熊熊燃燒,摻雜了許多香料烘烤出來的獵物,散發出撲鼻的香味,庖丁(廚師)不時上前揭開爐門,隨著爐門打開,人們可以看到發紅的爐膛壁,以及烘烤得金燦燦的獵物。

    自魯國國君之下,列國諸侯們紛紛祝酒頌詩,歌唱著這場盛會,不一會兒,庖丁熄滅了爐火,幾個人合力用一個巨大的叉子小心的取出烘烤的獵物,而后將烤熟的獵物放在三個巨大的托盤中。

    魯國的執政叔孫豹起身頌詩,雙手獻上一柄鋒利的戰刀。這柄刀不是魯國出產的,它依舊是趙氏精心鍛造而出,叔孫豹獻刀開啟了割獻的儀式,趙武拿起刀來,象征性在鹿頭上割了一刀,緊接著,庖丁上前開始肢解這只鹿。鹿頭連同鹿的脖子被整齊的放到托盤上,旁邊用一些水果裝飾,趙武單手托起托盤,將鹿頭獻給國君,而后他接過庖丁肢解的鹿肉,一個個分送到列國國君的桌子上。

    列國國君接受了趙武的割獻,吟唱不同的詩句感謝晉國的饋贈,雙方彼此唱酬,如果碰見彼此都欣賞的詩歌,堂上還要奏樂以示慶賀。以上這些儀式都是在殺牲,對天盟誓,立盟約,然后掩埋犧牲(祭祀用牛羊)和盟書等幾個環節以后進行的。繁瑣的立約之后,盟誓已經埋藏于地下,該大家享受口腹之欲了,主持儀式的趙武親自將三只烘烤的牲畜一一分送完,不久,晉平公桌子上被三只巨大的野獸頭堆滿,站在堂下幾乎看不到他的小臉。

    作為霸主,晉平公只能享受頭顱上的肉。但春秋時認為,臀部的肉與腿肉最精美,如今那些精美的肉都被列國諸侯分享了,所以,坐在上首的晉平公苦著臉,寂寞地望著他桌案上的三只獸首。

    其實,他能享受到獸首肉,也該知足了,儀式主持到這會兒,趙武連一口飯都沒吃上,只是你來我往,喝了一肚子酒水。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中華飲食文化嗎?它淵源如此久,或許,連春秋時代都不是它的起始,真要追尋它的起源,大約能上推到石器時代的氏族社會。

    列國諸侯與晉國正卿分享了三只野獸身上的肉,這三只野獸雖然體積很大,但架不住人多,于是,級別不夠的人,分到盤中的只是一小撮肉絲,至于諸侯手下的卿大夫,他們像趙武一樣,一點食物都沒能分享到。

    此時,季札餓的兩眼發綠,他正想跳出來挑挑毛病,指責盟會上使用的三牲不符合規則(龍不是祭祀品),只聽叔孫豹伸長脖子,一邊頻頻咽著吐沫,一邊說:“我已經聞到了烤鴨的香味,大約,著名的‘薄餅烤鴨’快好了。”

    果然,叔孫豹話音剛落,百余名庖丁手里托著小托盤,邁著小碎步進入殿中,在每人面前擺上了一只皮焦肉酥的烤鴨,緊接著,一隊隊侍女手里托著棋盤,棋盤上裝滿了各種各樣的小碟子,還有一大疊“薄紙”——這是一種如同紙張一樣的薄的面餅。

    子產也不客氣,他捅捅叔孫豹,問:“聽說你在趙武子府上住過,知道如何品嘗這種鴨子,請先動手,為我們做一個示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