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蕩宋 > 梁家的事1
  梁川與孫厚樸等諸人大醉了一場,天一亮便回了興化。

  這個地方,他已經開始有些陌生。

  以前讀書時,總不能體會古人有感:少小離家老大,鄉音無改鬢毛衰。

  只覺這是古人驕糅,卻不想自己體驗過,也造作了起來。

  看著當年熟悉的屋子,有些翻新起大厝,替人家感到高興,看到有人家中兔中狗竇入,雉從梁上飛,心里還會默默感慨,當年與藝娘好像也經過這戶人家,當年他們的家中還算熱鬧,怎么就這么幾年的光景,便敗得如此迅速。。

  草木發新芽,人無再少年,當年自己帶著身邊的一群人走出這群山的時候,都是一樣的少年郎,都是一樣的意氣風發,現在再回來時,不說自己成就如何,心中總有淡淡的感傷!

  自己錯過了歲月,錯過了孩子的成長,錯過了妻女的青春,錯過了這山林的風月。

  看那地頭田間的甘蔗,舊頭還依稀可見爛在了田里,新的蔗葉卻已然冒了出來,舉目四望,全是茫茫的一片蔗海。

  有人山林里種起了荔枝,桂圓,還有柚子,還有許多人在山上的坡地種著地瓜。

  原來的地珍貴得不行,誰家舍得把地來種這些不能當飯吃的作物。。

  可是現在這些景象卻多了起來。

  人口好像又多了許多,隨處可以聽見孩童的聲音,卻不識得這些娃娃姓名。

  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過了南溪那條河,差不多上年紀的人都認得梁川,這個興化這幾百年出的最厲害的人物,算起來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在老人的眼中,功名還是正道。地瘦栽松柏,家貧子讀書,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小孩子哪里會認得人,這幾年的時間里,梁川在這塊土地的時間,加起來一雙手都能數得過來。

  當年第一次回鄉,就是從島國回來,他依稀記得那被人盛大歡迎的場面。

  對比起從前,現在冷清了許多,梁川卻是覺得松了一口氣。以前總覺得自己如果不是人群當中最耀眼的那一個,那自己就不算成功。

  現在想想,這種被人忘了的感覺也不錯,擔子輕松了許多,梁川心里知道,有些人永遠不會忘記他,這也是梁川一直以來的動力。

  有人說得非常好,當一個在這個世界真正消失,就是掛念他的人完全沒有了,那一刻起,這個人就是真的死了。

  石馬橋頭,龍水廟,梁川進廟里點了三炷香。

  這座廟后來藝娘出了錢,請來螺城的匠們師傅,換了兩根龍柱,門來了個雙龍戲珠,鎮住了這滔滔大水。廟里鋪了一水的青石板,案臺上四季有瓜果,有些小孩常常來廟里吃供品,讓家里人打了又打,依舊擋不住流下來的口水。

  過河的路現在也是鋪滿了一水的石面,一直通到何麓。

  附近的幾個村子或多或少都捐了錢,要么就是出了人力物力,在藝娘的牽頭下,這才把路修成個樣。

  這樣的路可不得了,放眼整個泉州府除了清源縣城,也就是府城里有這樣的路,其他的地方可不多見。

  當年回來的時候,知軍都來了,現在梁川走了半天沒見到一個人。

  以前人多,梁川覺得不舒服,現在空空如也冷冷清清,梁川也里落差也是極大,頗有一種人走茶涼的悲涼感。

  此番回來,他帶的人不多,就帶了吳用與儂家兄弟,都是生面孔,現在興化往來的生人也比之從前多了不少,多是來趕集跑貨,也有許多人是來謀個差使,他們不多做停留,村子里面的人也是見怪不怪。

  石頭與孫厚樸留在孫家,石頭現在基本留在清源分局處理鏢局的大小事務。

  清源分局雖然作為一個州縣一級的鏢局,地處東南位置也很重要,清源每日發鏢的數量也非常的多,但是重要性遠遠不如路府與汴京的總鏢局。但是又因為它是石頭總鏢頭的老家,加上這里經濟極為活躍,清源的鏢局儼然有南方總局的派頭。

  石頭也不想一個人呆在北方,一句話,現在北方不太平,便與孫厚樸果斷回了南方。

  孫厚樸現在有了孩子,家里不能無人照看,雖然與梁川兄弟情深,不過兩人互相理解,梁川知道孫厚樸來了也沒有什么用,不過是多一雙筷子罷了。

  招弟也想過來,不過他作坊現在生意做得非常火熱,這幾年又多收了許多的徒弟,靠著鏢局與商會把他們的好刀賣到了全國各地,招弟現在基本也不需要自己動手,每天陪著方婉,與方天定鉆研改進一些老百姓的鐵器。

  所以他也沒有前來,就是黑鼻這些年有些老了,狗子的壽命遠不如人類,前后已經快十年了,黑鼻現在每天就是趴著曬一會太陽,太陽大的時候移到樹蔭處,靜靜地等待著自己的壽命到達終點。

  所以清源這里也便沒有幾個人跟著梁川一塊兒前來,一路上倒也算清凈。

  梁川一路上都在盯著,生怕草叢當中跳出一個人來,猶記得孝城那小子就愛干這樣的荒唐事!

  幾年了,不知道這小子有沒有長進。。

  梁川走到山水村路口時突然發現,不遠的田間多了一群人,好像穿著官府的皂服,正在倒騰著什么。。

  ‘儂幺你去看看,那幫人在干嘛?’

  儂幺一聽,悄不作聲地跟了過去,站在圍觀的人群后面站了半晌,許久才跑來。

  ‘好像是在跟那塊地的主人說什么,不允許他們種甘蔗!’

  當年梁川通過一些方法從清源以及嶺南弄了一些甘蔗回廣南,還沒有等到這些甘蔗可以收成,仗便又打了起來,因此他們這些儂人多少認得這種甘甜的作物!

  不允許種植甘蔗,梁川一聽眉頭便有些往中間擰了起來。

  ‘這是什么霸道規定,誰定的?’

  吳用一聽就知道梁川心情有些不好,不過梁川多年不在這里,現在也不是官身,面對的又是官府的人,只怕會出麻煩。

  ‘要不要我去問問發生了什么事?’

  吳用辦事還算比較穩重,見識也多,知道要如何與官府打交道。

  梁川卻是搖搖頭道:‘不必了,回頭我讓其他人去問,咱們先回何麓。’

  越往何麓方向走來,地里的甘蔗種得也越多,原來是一件好事,當地的老百姓靠著這些甘蔗每年從地里賺到的錢是種糧食的許多倍,而且甘蔗不需要多費心地打理,也不需擔心蟲害什么的,只需要有水,長勢就差不到哪里去!

  但是細細看可以看得到,許多的甘蔗地都被或多或少地破壞了,這樣的情況不在少數。

  眼下只是秋季,也沒有到甘蔗收割的季節,難道真的是官府不民間來種甘蔗了?

  沒弄清楚真實情況之前,梁川也不想去妄動,權當什么也沒有看到。

  前面突然出現了一輛牛車,老牛的速度慢得就像蝸牛一樣,不過駕車的人也不著急,手上扯著牛繩,牛鞭一下也沒有揮過。

  ‘保正爺!’

  梁川一瞧,可不就是何保正那個老家伙,牛還是那頭老伙計,跟黑鼻一樣更老了,步子也不如從前。只是牛的壽命比狗要長,因此還能幫著何保正干一點農活。

  何保正一看,激動得跳下來車來,拉著梁川道:‘那天去清源港口接你,人太多也不好跟你客套,現在看到你回來咱們可就放心了。’

  梁川眉眼一歪道:“嗨,有什么不放心的!”

  何保正感慨地道:‘消息都傳到咱們這里來了,都說你死了,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呢!’

  何保正往車斗上輕輕喚了一聲道:‘孝城你不是一直盼著你爹回來,怎么你爹現在回來了,你倒是不說話了?’

  牛車上翻下來一個人,身形竟不比儂家兄弟幾個成年人小幾分,比自己還有差距,身形強壯,臉上棱色分明,年紀不大,卻有一股子雄壯的氣息!

  ‘你。。你是梁孝城?’

  梁川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當年這小子跟著自己去廣南的時候還是毛頭小子一個,背上背著一把小短弓,這才幾年時間,藝娘是給他吃了什么靈藥仙丹,長得這么快!

  梁孝城見到自己的父親不知是害羞還是激動,竟然漲紅著臉說不出話來!

  良久才從他嘴里聽他蹦出一句話道:‘爹!’

  梁川一把將他摟過來,把他夾在腋下道:‘你以前不是還會找我們要買路財嗎,現在轉性從良了?’

  以前這小子虎頭虎腦,全任一身子的力氣來做事,做事也不經過大腦,眾人都說梁家老大妥妥一個武夫,老二倒還有幾分梁川的樣子,喜歡看書。。

  ‘爹你錢掉了!’

  梁川低頭一看,手上力氣冷不丁讓梁孝城給鉆了空子,一把把頭縮了回去,搓得他臉上熱乎乎的,原地呲著牙!

  呲著這個孩子突然眼淚嘩的一下就掉了下來,老大不小的孩子,站在原地哭了起來。

  這場面誰見了都愣一下,但是誰都懂,這孩子這些年也受了委屈,誰家都有父親疼罵,就他們梁家的兩個娃娃,老大帶著老二,誰都罵他們沒有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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