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國姓竊明 > 第408章 天子南巡
  “這十六年皇太孫五年皇帝真是白當了,今天才知道外面的世界這么大,我大明疆土居然如此遼闊。”

  經過半個月的航海航行,最終在廣州上岸時,朱慈煜的心情是非常澎湃的。

  過去這一個月他見識的山川大海,簡直比他人生的前二十一年加起來的總和還多好多倍。

  在海上晝夜不停、平均每日行船兩三百里、連續十五天看不到陸地,才從長江口航行到珠江口。

  這段平時在宮里地圖上看并不算遙遠的距離,也就只占大明疆土跨度的兩成左右,現實中卻能遼闊至此。

  那豈不是說,要從大明疆土的最東北端的黑龍江口、去到將來緬甸的伊洛瓦底江出海口,起碼要高速飛剪船連續航行三個月?一想到這一點,朱慈煜心中便豪邁頓生。

  這就是父王為他打下來的疆土啊!雖說自己繼承的是大明歷代先帝的皇位,但此時此刻,朱慈煜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他知道,所謂的大明列祖列宗打下來的全部土地,跟他父王過去二十多年里新拿下的土地相比,也不遑多讓了。

  雖說東北也好,庫頁島蝦夷九州也好,還是現在的緬甸,都是蠻荒偏僻之地,經濟價值不大,

  但只看面積和戰略價值,說他父王是先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于將傾,把本就丟得差不多的大明徹底救回來。然后又再接再厲,讓大明疆土翻倍,也是絕對不過分的。

  他朱慈煜何德何能,內心居然曾經覺得自己是皇帝,在正統性上占優,就有可能做得比父王更好,要好大喜功超越。

  現在想來,實在是慚愧——他這個大明皇帝的正統,其實才值幾塊錢?父王若是想的話,早就能把大明的招牌改無數次了。以古代曹操司馬懿之流的功績,最后不也是改朝換代了?可那些人的功績,能和他父王的十分之一相比么?

  父王只是深謀遠慮,不想這么干罷了!這境界之高,已經不是讀歷史書學做皇帝的人可以理解的了,那是超越史書,史無前例的存在!

  隨著航程的最終結束,朱慈煜心中也多埋下了一顆種子:“從我大明疆土的最東北到最西南,航海尚且要將近三個月之久。

  而紅夷人從歐羅巴來到大明,最順風順水開最快的船,也要足足九個多月!這天下之大,實在超乎想象。以后的大明天子,可不能再做井底之蛙,以天朝上國故步自封了。

  將來朕有了兒子,一定要趁著他們還沒有封爵沒有冊立太子之前,找機會放他們出去航海見聞看看世界,

  就算不能離開大明,至少也要跑一次從東北到西南的航程,感受祖宗創業之艱辛,見識各地民風流俗差異之巨大,方不至于坐井觀天,完全不知民間疾苦。”

  朱慈煜內心,傳統的純陸權帝國思維模式、所接受的儒家教育小國寡民價值觀,開始出現裂痕和崩塌,漸漸融入了新的元素。

  ……

  朱慈煜感慨萬千,受教良多的同時。

  廣州城內,提前得到消息準備接駕的官員、富商們,也是緊張忐忑不已。

  大明朝可是有百余年沒有皇帝南巡了。自從堡宗被俘后,只有明武宗正德去過北方九邊,然后就是嘉靖南巡給他父母合葬,然后就再也沒有皇帝南巡過了。

  (注:因為嘉靖的父親是封在湖廣的藩王,他當皇帝時父親已經死了,只有母親跟他去北京,其母過世后需要回湖廣跟其父合葬。其他南巡的企圖都被文官否了,這一次因為有孝道壓著,夏言只好準許)

  而廣州在大航海時代之前,歷來被視為南方炎熱潮濕煙瘴之地,哪有皇帝會到這么南方來?城里完全沒有行宮一類的建筑。而歷史上廣東僅有的幾位藩王,封地也不在廣州城,所以連個王府都找不到。

  這次皇帝南巡,既要鼓舞士氣,督戰鄭成功和李定國,也要就近處理大明的外交事務,涉及將來對緬甸、越南的處置意見,可見住的時間還不會短,隨便安排個宅子肯定有失大明皇帝的體面。

  最終兩廣總督等地方官員在協調各方利益后,又請示了皇帝,把接駕的行宮設在了兩廣富商鄭睿的私家園林里。

  這鄭睿也不是其他人,其實就是鄭成功的第四子,比大哥鄭經年少六歲,如今才剛剛弱冠之年。

  在原本的歷史上,鄭經死后沒多久,鄭克塽就投了,鄭經那些弟弟,也有很多投了的。他四弟鄭睿算是比較有骨氣的一個。

  在大員被清軍攻破時,鄭睿雖然沒能力抗清,但他至少還試圖突圍出海躲避,不愿降清。只可惜最后座船被施瑯攔截擊沉,鄭睿溺死海中。

  因為還很年輕,鄭睿當然沒能力全權掌管鄭家在廣州新開的生意。不過這些對于鄭家都不叫事兒,鄭成功完全可以派年高德劭經驗豐富的老部下來幫襯兒子。

  而鄭家的長子次子都是要走官場路線的,生意方面的事兒,也就分給小兒子們管,老三鄭明負責閩浙和大員的家業,老四才派來兩廣。

  朱慈煜見鄭睿跟他年紀相仿,只比他年輕一歲,也就沒跟鄭睿擺架子,兩人相處很是不錯。私下里朱慈煜還跟對方施恩套近乎:

  “卿父當年與朕的父王相交于南京國子監時,可謂共患難了。都不是外人,不必拘禮。”

  隨后朱慈煜還問了鄭睿可有官身,得知他如今剛剛及冠還沒功名。而且鄭成功兒子太多,恩蔭也沒排到那么后面,還沒輪到四兒子。

  考慮到鄭家這次又出了不少金銀錢財接駕,皇帝御駕此后大半年的吃住都要鄭家園林承擔,朱慈煜也就給鄭睿賞了一個內務府員外郎的虛銜。

  明朝如今的內務府官職設置,級別跟戶部是一樣的,只是下轄各司、科房的名目不同,內務府的員外郎同樣是正六品。

  只有虛銜的員外郎,平時也沒有差事,但等于是得到了一個經營皇商的準入門檻。必要的時候,可以臨時接一些政府采購的買辦任務。

  鄭家花了這么多錢,給點方便也沒什么。而且鄭睿也不在乎這些官職頭銜,他更在乎的是皇帝私下里跟他套近乎論世交,這讓他受寵若驚。皇帝在廣州的日子,就更要好好接駕表現了。

  朱慈煜久居深宮,天下奇珍都是見過用過的,鄭睿就只能變著法兒,給皇帝每天提供南京沒有的熱帶水果和熱帶海鮮。誰讓這個時代還沒有冰箱呢,朱樹人又不想搞得跟李隆基楊玉環那樣奢靡,所以朱慈煜從小到大,連吃新鮮荔枝的機會都不多,大多數時候吃的還是果肉呈褐色的荔枝干,芒果也同樣是吃的芒果干。

  如今既然到了廣州,鄭睿自然每天要給皇帝和后妃、閣臣都備足新鮮荔枝、芒果、椰子,反正這些東西在廣州也不太值錢。

  這三樣東西,朱慈煜原本在南京皇宮也是見過的,只是除了荔枝外,沒吃過新鮮的。如今自然是每天拿椰子水當水喝,要享受個夠本。

  對于皇帝的這種新飲食習慣,旁邊有些管事的宦官宮女不由覺得擔心,但他們又不敢直接管,就找到了隨駕的禮部尚書顧炎武,希望顧炎武幫忙勸勸,拿拿主意。

  顧炎武也是近年來剛升到禮部尚書的,因為此前的禮部尚書吳偉業畢竟年紀稍微有些衰老了。盡管還沒到退休致仕的年紀,但吳偉業的才干稟賦并不適合外交工作,所以朱樹人才在此番對緬、越用兵之前,做了人事調整。

  顧炎武雖然原本沒什么官場功績,但他畢竟是朱樹人多年的私人幕僚出身,對朱樹人的政治理論主張耳濡目染,理解最為深刻,也最能領會朱樹人的外交綱領。

  而且最重要的是,顧炎武是一個有原則的人,而要提升大明的外交信用,讓周邊長治久安,講原則是很重要的,不能只想著短線撈好處。

  朱慈煜此番出巡,也知道顧世伯是父王專門派來輔佐他處理外交原則的,所以并不敢輕忽,真有政務要處理,都會多聽他的意見。

  可惜,此番隨駕的司禮監宦官找到顧炎武,希望顧炎武在生活方式上勸勸朱慈煜,注意龍體,顧炎武卻拒絕了。

  顧炎武的說法很明確:“啟程前攝政王交代過我,只要盯著陛下別在外面拈花惹草就行了,至于口腹之欲,華服珠寶,該享樂便享樂,不必自苦。

  不就是每天喝幾個椰子么,只要不是常年如此,不至于就損了龍體。王爺說,讓陛下和以后的皇孫多見識見識海外物產,別總是覺得我大明地大物博無所不有,這沒壞處。”

  那司禮監宦官聞言不由暗暗叫苦:“可要是因此變得奢靡,以后回了南京還經常要四方上貢,勞民傷財可如何是好?”

  顧炎武聞言,很是坦蕩地點明:“時代變了,天下之大,寰宇八萬里,我大明難道還能遠涉三萬里、逼得英吉利法蘭西和紅夷都稱臣納貢么?

  未來與萬里之外的洋夷打交道,靠的是貿易的力量,有利可圖,自然會有人殫精竭慮去鉆研‘奇技淫巧’,

  或是想辦法把果物魚鮮曬干脫水、將來再泡發,以圖長久保存,或腌漬,或冰凍,王爺說,總有一天,天下人的懶惰、口腹之欲、逐利,會交相融匯,鉆研出造福萬民的技法的。”

  見顧炎武這種“天下學宗”都為皇帝的享樂找借口了,司禮監那幫沒文化的當然無法反駁。這話最后傳到朱慈煜耳朵里,也讓朱慈煜有了更深的震撼和體會。

  他一方面覺得這顧閣老實在是識大體明大義之人,不拘小節,另一方面也堅定了他開眼看世界的想法,而且決定后續外交談判當中,要更加聽從顧閣老的勸諫,絕對不能由著自己性子來。

  顧炎武通過生活上的小讓步,卻換來了皇帝在外交大事上的言聽計從,也算是意外收獲了。

  ……

  此后幾日,廣州城里倒也無事發生,其他日常外務,朱慈煜都非常放心交給顧炎武處置。

  時間很快來到三月初九,朱慈煜在廣州內外也游玩歇息了差不多有一周時間了,他對椰子的新鮮勁兒也總算過去了一些,從每天喝三個椰子水減少到了兩個。

  不過每日的正餐,鄭睿還是讓自家廚子變著法兒給皇帝展示蘇眉青衣東星斑,東星斑是儋州出產的,青衣是越南沿海的,蘇眉更是靠近婆羅洲的遠海捕撈回來。一切的一切,都在激勵朱慈煜內心對于東南亞特產的渴望。

  這天午后,皇帝剛享受完一條婆羅洲的蘇眉魚,以及其余十六道配菜,喝了一盞椰奶西米露,負責陪皇帝吃喝玩樂的鄭睿,又讓人端上來兩盤水果。

  這兩種東西顏色都是金燦燦的,其中一種看著水潤,另外一種則比較干澀。而旁邊還放著兩個完整未切開的,以供皇帝觀瞻。

  朱慈煜下意識第一反應,竟是掩了一下口鼻,但緩了一會兒后還是適應過來了。這些日子他已經習慣,鄭睿總是會拿出奇怪的東西,但最后證明都還挺好吃的。有了那么多良好的歷史信用,才讓朱慈煜多了幾分耐心和好奇。

  “此乃何物?為何都長著如此尖刺?倒像是金瓜銀鉞儀仗之屬。”

  鄭睿連忙回答:“陛下,這個尖刺稍稍軟弱一些的,乃是儋州所產的菠蘿,至于這尖刺銳利堅硬、還散發著奇怪香臭的,乃是婆羅洲所產的榴蓮。

  榴蓮早在永樂大典中便有記載,世產渤泥國,當年鄭和下西洋便曾品嘗,可惜無法帶回北京,只有兩廣沿海之人嘗過。

  菠蘿卻是正德年間,佛郎機人哥氏發現亞美利加洲,傳回歐陸,再于萬歷年間,由呂宋傳入儋州、兩廣。二十余年前,攝政王為湖廣巡撫時,始命人尋訪推廣。”

  朱慈煜不由嘆服:“南洋與紅夷物產,何其豐饒,我大明豈能故步自封。也罷,先嘗嘗那菠蘿,至于這榴蓮,只嘗一口便是了,剩下的賜給顧閣老他們。禮部群臣此番陪朕遠涉嶺南,辛苦了。”

  朱慈煜還沒習慣榴蓮的臭味,只是出于好奇,所以不會多吃。剩下的就用來表達皇恩,賜給重臣好了。

  于是當下就有人去找顧炎武,把他請到行宮。

  顧炎武原先也沒吃過榴蓮,聽說是皇帝第一次見到這種異果,只吃了一口就想到重臣,他也是深感皇恩浩蕩,把剩下幾瓤果肉和其他幾個大臣統統分吃了,還管它臭不臭呢。

  吃完榴蓮后,顧炎武才表示,今天剛好有政務要奏。原來是李定國派來轉送緬甸人降書的信使終于到了,顧炎武想陳述一下他的回復思路。

  旁邊陪皇帝吃喝玩樂的鄭睿聞言,連忙讓人準備加了香茅和檸檬的涼茶,讓顧閣老漱漱口再奏事,以免吃多了榴蓮的口臭熏到皇帝,御前失儀。

  顧炎武原先同樣沒喝過這款廣東人的涼茶,聽說可以除口氣,當然是接過一飲而盡。結果不喝還好,一喝差點兒更加君前失儀了。

  “這就是南蠻涼茶?又酸又苦,這種茶怎么有人喝得下去的?!”顧炎武只覺得一股檸檬的強酸和涼茶的巨苦直沖天靈蓋。

  廣東人平時就是靠這些東西解決“熱氣”的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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