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陸汐顏就要抱著衣服準備到樹后去換衣服，但秦衍卻好像并沒有被寬慰到，神色并沒有松了口氣的輕松，他還是緊張忐忑又誠惶誠恐地緊跟著陸汐顏，陸汐顏走到樹后，他也跟到樹后，陸汐顏換了一棵樹，他也要跟著過來。
折騰一會后，陸汐顏真的有點厭煩了。
“你到底還有什么顧忌？”陸汐顏竭力逼迫自己保持心平氣和的溫和，可是她心底怒意卻就如被厚重泥土覆蓋夏的火山般，再是努力強忍，也還是有些蠢蠢欲動，她咬牙切齒，逼得自己眼睛都有些赤紅了，“我已經明確說過我不會因此拋下你了，也不會因為你做了這件事而怪你。你還有什么不滿意，你還想要我怎么做？”
秦衍眼瞳震動，內里有陸汐顏看不懂的風浪波瀾，在其間劇烈起伏。
似是有一場狂風驟雨。
可偏偏秦衍并沒有主動去挑破說明。
他不主動說明，陸汐顏更不會說。
畢竟，她又能說什么呢？
現在的秦衍只有五歲的記憶和心智，五歲的秦衍正在冷宮里摸爬滾打，被宮人欺凌虐待，被他的父皇下毒謀害。
五歲的秦衍對這個世界抱有過多的惡意和惶恐。
所以他謹慎，小心。
步步為營。
五歲的秦衍的確仍有一雙澈凈明通的眼眸，但是他的晦暗冷翳卻已經藏在了這澈凈明通的風平浪靜之下。
五歲的秦衍當然不會因為她送的一些沒毒的糕點就會相信她，就會做到心甘情愿地保護她的份上。
是她太年輕，太愚蠢，才會覺得二十五歲的秦衍善變乖張、工于心計，那么五歲的秦衍就必定會良善聽話、天真無邪。
是她的問題。
不是秦衍。
可哪怕陸汐顏能在心底無數遍地安慰自己——現在的秦衍不過是個五歲的孩子，她要理解要寬容。可真到了被五歲秦衍毫不留情充當了人肉墊子的時候，她還是過不了心里那道坎。
倒也不是秦衍的所作所為。
是因為她突然發現，她是真的不懂秦衍。
二十五歲的秦衍，她不懂。
五歲的秦衍，她也不懂。
想明白了這點后，陸汐顏就感覺到了除卻難以忍耐的怒意暴躁后，更多的其實是厭倦和乏累。
和一個她看不透的人相處，好累好累。
于是她忍不住對五歲的秦衍發脾氣，質問他：“你還有什么不滿意，你還想要我怎么做？”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那么做的……”秦衍忐忑又急切地想去拽她的衣角，卻被陸汐顏躲開了，他神色脆弱受傷地看著她，眼瞳的水也是將落不落，“但是我確實做錯了，你可以打我罵我，……或者，你也可以給我喂毒，我會吃下去的，我會全部都吃下去，絕對不會喊疼，絕對不會惹來別人注意的……”
“夠了，別說了。”陸汐顏雖然生氣疲憊，卻也見不得秦衍這番姿態。在她的想象力，秦衍就該是矜貴倨傲、不可一世的，該是端坐在云端淡漠的月，或是林間變幻莫測的風，絕對不能這般卑微討好。她盡量平穩著外泄的情緒，努力讓自己心情不被影響，“你那是求生的本能，你不需要向我道歉，不過如果你得不到我的原諒會讓你難以心安的話，那我告訴你，我原諒你了，可以了嗎？”
雖然她在說著原諒他，可自幼便懂察言觀色的秦衍卻還是看出了她眼底的疲憊和搪塞。
他喉間微緊。
眼神黯然。
突然，他余光似乎看到了什么，隨即就撿起地上略略尖銳的石頭朝自己左臂重重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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