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姑一直都是哀怨憤怒的，她將愛恨看得分明，也將人生的愛恨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都要重要，所以陸汐顏就下意識覺得圣姑若是不愿意再容忍而徹底撕破臉面表明心意的話，應當該是憤怒憤慨的。
可沒有。
相反，她始終站在懸崖邊，一襲單衣，搖搖欲墜。
終于到了撕破臉面的時候。
大風肆起。
她不再在苦海求而不得里苦苦掙扎了，所以她就像是陡然窺得道理般，眼神平靜而釋懷坦然。
她這么說，不像是在祈求同等的愛。
而像是——
在平靜地說完后。
就投身入崖底。
……
秦衍沒忍住稍稍皺起眉，輕聲詢問陸汐顏：“他們之間的感情這么奇怪和崎嶇嗎？”
崎嶇？
陸汐顏想了想，否定了：“奇怪是肯定的，但是這個祈月應該不喜歡圣姑，他也沒做錯事情，他只是不喜歡她而已。”
所以陸汐顏隱隱覺得——
“圣姑好像是在單純地道德綁架。”
“什么綁架？”
“就是……嗯我一時間也難以跟你解釋，就相當于別人特別喜歡你，為你掏心掏肺，可就是因為她喜歡你，所以她就也要求你也必須喜歡她，你稍有反抗拒絕的念頭，就會被她否定拒絕，她會大哭大鬧，借此來威脅你……算是感情方面的挾恩圖報吧。”
秦衍揚眉，似乎不懂。
陸汐顏卻知道他能聽懂的。
哎。
被夏月璃纏了這么久，他什么聽不懂。
陸汐顏回身繼續去關注還在對峙的祈月和圣姑，早在最初看到祈月，看到他那張若神袛清冷的臉和湛藍色眼瞳的時候，陸汐顏腦子里蹦出來一種想法——
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神靈的話。
或許他就會化身成這樣。
矜貴淡漠，不染塵埃。
一身白衣，心若冰霜。
許多時候神靈都并不會悲憫世人，他們住在高山之巔，看到的是云海和晨光，他們不知道何為人間疾苦和悲痛慘烈，他們只覺得那樣吵鬧，讓人煩惱。
神靈不會輕易在意世人的生死，就像人類懶得去理會螻蟻的求救呼喊。
但也有不同。
比如祈月的情緒還不至于真的像一塊冰。
他在看向圣姑的很多時候，眼神都會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淡然的無奈和笑意。
但祈月不愛圣姑。
他或許……
只是習慣了這么久的孤單生活里，有了這么一個人的陪伴而已。
像是生活的調味劑。
枯燥歲月里突然開在枝頭的一朵花。
缺了也沒關系。
多了也沒變化。
……
陸汐顏靜靜地等待祈月的反應，可是祈月卻并沒有給出怎樣的答案來，他只靜靜沉默了數息后，抿唇淡淡勾起唇角，便轉身離開了。
圣姑在后面叫住他：“祈月！祈月！”
祈月視若無睹。
“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嗎？”
終于夜幕消散。
天光乍破。
晨光熹微。
祈月折身看過來，他的白袍上沾著晨光，像是神袛披著一層鎏金色彩。
他緩慢地說：“我不僅不喜歡你，甚至也從來都沒感覺到過你的喜歡。你也醒醒吧，你其實根本就不喜歡我，只是我在你絕望之時朝你伸出了手，將你從煉獄里帶離，你對我也只是感恩罷了。”
“至于你說你也很多次都想過死……”
祈月話稍頓。
眼睫抬起。
湛藍色眼瞳淡漠異常。
他說：“如果我早知道你活得這么痛苦，當初就不會放你進桃源鎮。你若是想離開這里，隨時都可以走，你如果還想死，我也絕對不會挽留你。”
“至于為什么，我想你也清楚的。”
“誠如你說的那樣。”
“我不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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