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汐顏這番長篇大論落地后，殿內眾人都有一陣很長時間的沉默。
顧淵鷙只眨著猩紅的眼睛看她。
年輕道長垂眸，遮住了眼眸深處悲憫的淡漠。
而秦衍——
秦衍。
秦衍則只是怔怔地看著陸汐顏說這些話時，那平靜得近乎殘忍的眉眼。
陸汐顏這些話說的沒有錯，這世間所有的人心中都自有各自的衡量。
世人去追崇愛，大多都是渴望著被愛。而追崇到一定時間了，卻還是只能換來冷言冷語和欺辱打壓，那么就算再炙熱明艷的愛，也會隨之偃旗息鼓。
沒有誰是天生來奉獻的。
到一定程度，是誰都會心死的。
畢竟這世界上誰離了誰都能活的一如既往，那么又何必總執拗地選擇吊死在一棵樹上賊心不死？
秦衍琢磨透了陸汐顏的意思，心底也不免生出了劇烈的恐慌和驚顫——他曾經對陸汐顏也做出了很多傷害她的事，他也曾經肆意揮霍過陸汐顏的良善溫柔。
陸汐顏離開他，也是因為心死了嗎？
因為他對她不好。
他對她……一直都好像不怎么好。
這瞬間，如潮水般的自責和悔恨，還有濃烈的茫然和惶惑，差點就把秦衍給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他想去求陸汐顏的原諒，又怕陸汐顏也隨之將這般平靜得近乎殘忍的要陪你看向他，對他說：你也一樣。
他怔怔然地站在這里。
想往前。
最終，卻只躊躇著后退了兩步。
抵住墻壁，堪堪站穩。
他可以為追陸汐顏放棄所有，皇權家國、朝政要事，他都能拋諸腦后，不管不顧地隨之跟來。
卻在這時候，突然生起了躲避的心思。
他茫然地想，他這么做是他想要做的，但是這是陸汐顏想要的嗎？陸汐顏想要的是尊重包容的愛，而并非是像他這般咄咄逼人、步步緊逼。
她可能就是因為在他身邊喘不過氣來了，才會離開他的吧。
那如果她知道他又追來的事，她一定會更加生氣的吧。
那該怎么辦？
那他……現在又該怎么辦啊？
……
顧淵鷙像是聽明白了，他眼神里有什么始終堅持堅定的東西徹底破碎了。
他垂下眼睫，低聲喃喃著，像是在自欺欺人一般：“可我以后不會再做任何傷害你的事情了，這些錯誤我都會改的。”
“可是你曾經對我的傷害我忘不掉。”陸汐顏堅持著說，“更何況最初的時候我也沒愛過你。那個時候的我太瘋了，你讓我不高興，我就想著讓你痛苦和后悔，所以才在明知道自己壽命不多的時候，還故意做那些讓你誤會的事情……”
“你可能不知道啊，殿下。”
陸汐顏聲音就像是春風拂過。
帶著料峭的寒意。
鎮壓住了枝頭即便擠出花苞的生機。
她的話里沒有任何的溫度，是抱著一種要一擊命中，徹底擊垮顧淵鷙所有希望的殘忍感，她說：
“你現在看起來過得越痛苦，我心里就越開心。你越是愛而不得，我就越是興高采烈。”
“因為當時我之所以說我愛你，其實不是為了得到你的愛，我只是想讓你后悔，只是為了報復你而已。”
……
聽到這里，年輕道長都忍不住蹙眉。
有些不贊同地盯向了陸汐顏。
——非要這般殘忍嗎？
萬一顧淵鷙這下徹底崩潰絕望了可怎么辦？
但顧淵鷙沒有。
“是嗎？”許是諸多殘忍的話都聽了，所以現在他倒是意外的平靜，他只是低聲喃喃著，過后茫然地抬頭，看向陸汐顏問：“現在你看到了，你已經成功報復到了我，你可以選擇原諒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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