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子春震驚地看著顧淵鷙，她已經猜測到顧淵鷙究竟做了什么選擇了，但這時她還是忍不住啞聲提醒說：“可是以血換血的邪術，那是救人的法子，應該不能救樹吧……”
“我知道。”顧淵鷙平靜地說，“可是我根本救不活一棵枯死的樹，那時候的我，只能那樣勉力一試。”
扶子春便沉默了。
她無法設身處地站在顧淵鷙的角度上去思考那種狀態下的他，在面對這一棵枯死的銀杏樹時的態度。
她無法。
但是不代表她不能跟顧淵鷙共情一二。
所以她沉默下來。
心緒仿佛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死死捏住，她連帶著呼吸都帶了艱澀感，想勸他不要那般，又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就只能這般沉默地看著他，良久才憋出來一句：
“……你何必呢？又不值當。”
顧淵鷙并沒有回答。
他只是仰頭看向這棵郁郁青青的銀杏樹，平靜地繼續闡述道：“我用我的血澆灌它，割開身體數十道大穴，躺在這棵樹下，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鮮血一點點流干，也眼睜睜地看著這棵樹一點點重獲生機……在我命數將盡的前一刻，我看到它真的活過來了。”
說到這里的時候，顧淵鷙的語氣染著些許哽咽。
他眼尾處也染了殷紅色。
“當時，神明告訴過我，樹葉若是綠色，就代表我跟你重來一世能獲得好結局。若是紅色，便只換來重生，最后結局也注定會是我一廂情愿。但是我不信邪，我既然身為這個世界的天道之子，那就活該所有美好的東西都得屬于我——其中也包括你，我也只想要你。”
扶子春被顧淵鷙破碎絕望又固執瘋癲的眼神驚到，她下意識地后退了兩步。
這眼神……
看起來真的太重也太疼了。
扶子春感覺自己無法接受顧淵鷙這般沉重固執的愛，因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沒辦法給出同樣的反饋。
“可是……不值當。”扶子春還是這般低聲喃喃，“你為什么一定要在我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呢？你是天道中心，氣運之子，你想得到什么都能得到，這里的所有的一切都因你而生，你為什么就非要這么執著地抓著我呢？明明你也清楚地知道，我不愛你的……”
“我知道你不愛我，你在我面前從來都沒表現出過一絲一毫的柔軟，你的眼神永遠倔強執拗，像極了你挽指做的那只想要逃離深宮獲取自由的飛鳥。”
顧淵鷙這般說。
他的眼神透著幾分悵然的懷念，似乎是透著塵埃紛飛的陽光，得以窺探到了前世的那些或悲慘或平靜的歲月。
“你知道不愛我，可這并不妨礙我愛你。”
“但我只是有點不明白。”
顧淵鷙像是陷入了近乎滅頂的絕望和崩潰，他眼眸深處的晦暗漩渦，像是那片世間經歷大火后無邊廢墟的焦土。
他問：
“我為了能跟你重來一世付出了這么多，也曾在你死后徹底醒悟過來痛不欲生，想著若有來世必定要摒棄前塵要跟你好好生活。可是你為什么——我前世傷你辱你，你不愛我。我今生憐你護你，你仍不愛我？”
顧淵鷙是單純地在疑惑。
他的眼神里，盛著近乎謙卑的乖順，和幾乎一觸就碎的脆弱感。
“我不知道該怎么給你解釋。”扶子春抿起唇，“但是很抱歉，愛這個東西我也琢磨不透，但我知道我不愛你。”
“……如果以后你跟秦衍也不可能了，你會不會試著來愛我？”
見她沉默，顧淵鷙笑：
“連嘗試都不想嘗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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