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扶子春也出神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顧淵鷙確實幸運。
他是天道挑中的幸運兒，這個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應他而生，他決定著世界的繁盛毀滅，堪稱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可他又那般不幸。
因為天道的幸運兒并不代表真的能擁有這世間萬物，天道挑中了他，于是他這一生都提前被天道決定了——父親的賤視、母親的怨憎、百般疼寵卻注定早逝的兄長、待等徹底失去才大徹大悟的他心愛之人。
他看似什么都擁有，卻什么都沒留住。
他看似勝券在握，實則卻總是一敗涂地。
“我后來就試圖尋找我活著的意義，但一無所獲，我便徹底瘋魔——我活著都沒意義了，還要在意什么呢？我囂張跋扈，暴戾恣睢，試圖在暴虐嗜血中的聲色犬馬里找尋片刻刺激。可是后來，那短暫的刺激并不能讓我找到生命的真諦，相反，在刺激終得平息后，我只會更加空虛寂寥。”
聽到顧淵鷙這么說，扶子春有那么一瞬間竟然跟他共情了。
“我母妃過世得早，后來即便我百般努力卻也得不到我父王的夸贊，甚至就算我暴虐成性，他也從不動怒，只一個勁兒縱容我。后來我才慢慢明白他不是疼愛我而縱容我，是輕視，是因為他從來都沒把我當成他的兒子，從來都沒有把我放在眼里過。所以，盛怒下，我就在前世的一次醉酒后，用一把火，直接燒了我母妃生前居住的宮殿。”
“……”
扶子春咋舌。
難怪前世，顧淵鷙會在重病下被北歌國主直接丟進冷宮，任由他自生自滅。
甚至就連疼寵偏愛顧淵鷙的北歌太子，都沒敢出面替他求情呢。
這誰能求？
這無論誰去求情不都得被遷怒吧？
顧淵鷙也真該死啊。
你說你：“好端端地，為什么要燒你母妃的宮殿？”
顧淵鷙認真地說：“因為那時候的我突然知道了扶祁的一個秘密。”
“什么秘密？”
顧淵鷙神秘一笑，解釋道：“扶祁娘親的秘密。”
啊。
扶子春慢慢恍神。
她好像隱約知道一些，扶祁并非扶家義子，是因先任扶家當家者只生了女兒并無兒子，所以他們為了維持扶家榮耀，不得不選擇挑選男人跟扶家女兒成婚，生下新的繼承人，意圖以這種方法瞞天過海。只可惜扶家為扶家女兒挑選的男人是天閹之人，而扶家女兒也有心愛之人。
兜兜轉轉原來是一樁冤債。
解釋不清。
“扶祁的娘在前世的時候一直被幽困在扶家，一直到死都沒能逃離，甚至死后也不得不和那天閹人合葬。然后我就突然想到了我母妃，我想她那般厭憎我父王，想必若是還活著，若是看到她生前引以為傲的一切都被我父王用懷緬為借口，還囚禁封禁在宮殿里，她想必也會發怒，所以我就一把火，將其給全部燒了。”
就像這一世，重來的扶祁在接手扶家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了他那位痛不欲生尋求解脫的娘親，一個痛快。
顧淵鷙在前世，就直接一把火將他母妃生前居住的宮殿給燒了——無論是盔甲長槍還是錦衣華服，都淹沒于風隱匿于她誠心誠意護著的國土里。
“但是重生后，我并沒有再這么做了，因為即便在前世燒了我母妃的宮殿后，我依舊沒能想明白我活著的意義，相反我還更加混沌。”
“后來，我就在冷宮里遇到了你。”
顧淵鷙回頭抬眼看向坐起來的扶子春，眼眸里似乎醞釀著太多思緒。
“是你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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