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十丈紅塵長生仙 > 第三十章 落洞女
  唱首山歌打洞靈,問你有靈沒有靈,有靈與你成雙對,無靈各自轉回程。

  苗人為祈風調雨順,有以活人祭山神之俗。

  每三年,各寨選取十二歲左右,眉眼清亮女子為落洞女,待嫁山神。選中女子,從此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容沾污。

  待嫁三載,期間若落洞女對男子動情,則會被寨子綁了,或沉塘、或火焚。

  三年期滿,落洞女出嫁。身著嫁衣,由人抬入山洞之中。

  七日后寨子遣人查看,若死了,則落洞女與山神結合,山神受此祭品。而后落洞女家中非但不能哀傷,反倒要敲敲打打送去嫁妝;若僥幸不死,大多也會變得瘋瘋癲癲。

  秀姑有些恍惚,眼前依稀浮現那將她燒灼的火焰,以及火焰后一張張或麻木,或憤恨,或興奮的面孔。

  她呼吸急促起來,雙手捧心,略略觸碰,衣裳下的瘢痕便極為瘙癢。

  秀姑那時只求速死,卻偏偏一時不能死,只能在烈火燒灼中絕望的哭喊著,啞了嗓子。就在那時,麻陽找上了她。

  冰冷的黑煙將她團團圍繞,隔絕了火焰,也撫平了燒灼之痛。

  她啞著嗓子問:“你是誰?”

  他說:“我是麻陽鬼。”

  篝火滅了,她依然活著,人們興奮的神情變成了驚駭,于是曾經的少女阿秀,便成了如今的秀姑。

  瘢痕瘙癢愈發難忍,秀姑渾身顫抖,低聲念叨著:“麻陽,麻陽快來助我!”

  陰冷的氣息將其慢慢包裹,急促的呼吸逐漸平緩下來。

  良久,秀姑癱在自家的吊腳樓里,痛苦之色漸褪,一張臉逐漸麻木。十年了,她所愛的人們形同陌路,她所恨的人們紛紛死去。她不知為何而生,也不知為何要死,只是這般麻木的活著。

  就在此時,她突然想到,或許自己活著的唯一理由,便是幫著麻陽鬼收取香火。自己若突然死去,麻陽鬼總要再選個女子,恐怕到時會很麻煩吧?

  “麻陽,阿秀不會讓漢人修士傷了你!”她如同夢囈般嘟囔著。

  幽幽嘆息響徹吊腳樓,老鬼沙啞的聲音說道:“不用管他。”

  秀姑連忙應承,心中卻恍然。麻陽鬼何等厲害,又豈是區區漢人修士能應對的?想明此節,秀姑漸漸安心。

  宅子里,簇新的吊腳樓前,阿茹嫻熟地操弄著機杼,發出唧唧的聲響。

  “……后來秀姑就搬去了山上的吊腳樓,她怕火,從不自己生火煮飯,都是各家輪著給她送飯。”

  “原來如此。”薛釗點頭。

  香奴又調皮起來,扒在機杼上,看著阿茹來回擺弄著梭子。織機上掛著五色斑斕的彩線,織造的卻是荷花樣式的紅布。香奴不解,不明白彩線是如何編制成這般圖案的。

  “那秀姑之后,寨子里又選了落洞女?”

  阿茹頓了頓,心有余悸道:“說來還要多謝秀姑呢。秀姑傷好之后,召集了寨子里的人,說那山神是邪神。

  款頭跟老司都不信,秀姑就自己上山,說要斬了那邪神。聽阿姊說,那一晚山上風雨大作,滿山的野獸都在亂叫。再后來天亮后,秀姑下了山,手中還提著老大一顆山魈頭。

  老司看了眼,就說秀姑斬了山神,從此寨子再不用選落洞女待嫁。要不是秀姑,我阿姊說不定就要當落洞女呢。”

  所以世間之事,不能只看其表。于薛釗而言,老鬼這等鬼怪,理應歸類于善鬼。可惜它必然不被陰司所容。

  阿茹偷眼瞧著薛釗,只覺漢家阿哥怎么看怎么好看。可惜秀姑說了,他們之間無緣,如今阿茹便只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漢家阿哥,你來寨子里做什么?”

  “哦,我給主家當護衛。”

  “那護衛能賺多少銀子?”

  薛釗道:“不賺銀子,純粹是幫忙。”

  阿茹喜道:“阿哥心地真好,不像旁的漢人,來寨子就是為了占寨子的便宜。”

  “哈?”薛釗覺得有必要糾正阿茹,就道:“占便宜?你聽誰說的?”

  “款頭說的。”

  “嗯……這樣,若商賈不來,你可想過那些蠟花、茶葉、稻米怎么辦?”

  阿茹年紀小,不曾想過旁的,聞言興高采烈道:“若不來商賈,那多出來的稻谷可以自己吃啊。嘻,我最愛吃稻米飯了。”

  還是個小女孩啊。

  薛釗又問:“那蠟花與茶葉呢?”

  “商賈不來,那就不用伺候白蠟樹與茶樹了,每天不知要省去多少事。”

  薛釗哈哈大笑:“那你想過沒有,到時候拿什么換銀子打首飾,又拿什么去采買食鹽與針線?”

  阿茹啞然,卻不服氣道:“那也是占便宜!款頭說了,商賈給的價錢,比外面要少三成呢!”

  薛釗笑道:“商賈往來,走這么遠的山路,人吃馬嚼也得算本錢啊。你嫌價錢低了,可以自己出山去賣貨嘛。”

  “不去!款頭說了,去到漢人的城里,更要受欺負。”

  這倒是真的,薛釗也幫不上手。想了想,便說道:“這回來的主家很大方,秋天的蠟花一定能賣上好價錢。”

  “真的?”

  “真的。”

  阿茹就高興起來:“若果然賣個好價錢,那我……我回頭請阿哥吃酒。”

  薛釗笑著起身:“好啊,那我就等著這頓酒了。”他看向香奴,香奴便離了機杼,蹣跚朝外行去。“阿茹,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見。”

  “阿哥再見!”

  薛釗回返的時候,丫鬟菘藍正在租下的吊腳樓前急得來回走。瞥見薛釗,菘藍頓時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謝天謝地!薛先生總算是回來了!”

  薛釗溫和道:“屋子里待著煩悶,我便在寨子里轉了轉。”

  “還好薛先生回來了,不然我還以為先生被苗女勾了去,給人做上門女婿呢。”菘藍刺了一嘴,轉而道:“薛先生快行兩步,小姐備了酒菜,就等先生了。”

  “嗯。”薛釗隨著菘藍往里走,隨口問道:“與款頭談的很好?”

  菘藍道:“還好,小姐總算有了笑模樣。”

  進得吊腳樓內,廳堂里預備了酒宴,菜色尋常,倒是那一甕破了封口的酒異香撲鼻。

  待客的只有柴如意,其余護衛都在另一處吊腳樓里吃喝。

  柴如意起身道了萬福,說道:“此行匆忙,幸得先生援手,奴家等才有驚無險。原本想著尋個酒樓好好答謝先生,卻又怕來日無暇,因而只能因陋就簡,還請先生不要責怪。”

  薛釗拱手還禮道:“柴小姐客氣了,我不過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

  柴如意秀眉挑了挑,聽出薛釗言辭中的隔閡。隨即笑容如常,邀著薛釗落座。

  桌案上菜色尋常,酸湯魚、八寶油茶,燉了只雞,還有幾樣時令小炒。

  菘藍斟了酒,柴如意用公筷布了菜。

  柴如意舉杯:“此一杯,謝過先生救命之恩。”

  薛釗也不拿捏,舉杯略略一頓,旋即一飲而盡。那酒水風味奇特,讀數不高,卻有著濃郁的果子香。

  “好酒!”

  柴如意以袖遮面笑道:“先生喜歡就好。”

  菘藍獻寶道:“這一甕可是小姐花了大價錢才得來的猴兒釀。”

  “多嘴,”柴如意呵斥道:“此間暫且不用你伺候,先下去歇著吧。”

  “這……”

  菘藍猶豫,抬眼對上柴如意那清冷的眸子,頓時一縮脖子,老實地應了一聲,乖乖退下。

  薛釗安心端坐。刻下日頭高懸,門窗四下敞開,柴如意都不在意什么禮法,他又何必在意?

  “與款頭談的還算順遂?”

  柴如意親手為其斟酒,溫婉道:“明日款頭問過其余十三寨,若無旁的變故,下午便能簽下契書。”

  “那恭喜了,蠟花算是解決了。”

  柴如意笑著點頭。此行付出的代價不小,用了一些人情,多花了三千兩銀子。即便如此,也不過是解決了蠟花。柴家余下兩樣生意,生絲與生藥,暫且還不知如何解決。

  不過她父親已寫了幾封書信寄了出去——祖父雖過世了,可早年門生故吏無數,足以應對內江王世子此番的發難。

  “算是吧。”柴如意道:“先生嘗嘗這苗家酸湯魚,很是可口。”

  薛釗嘗了嘗,贊道:“確實不錯。”

  香奴捧著鐵碗人立而起,薛釗便抄起酒甕,給她倒了滿滿一鐵碗的猴兒釀。

  香奴嗅了嗅,旋即心滿意足地喝將起來。

  柴如意眨眨眼,道:“卻是奴家的不是,怎能忘了香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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