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掌柜的產業做得很大。
雖說只是一些小本生意。
但他的鋪子的確是遍布了南域的二十幾座城池。
他什么都賣。
小到日常百貨,大到罕世奇珍。
多年的經營讓周掌柜身家也堪比一些小型的世家。
但這并不能代表什么。
他一個人的財富并不能扭轉他只是一個平常庶民的事實。
在那些世家子弟面前,他還是低人一等。
他還是得央求著那些世家來為他的商鋪引流、護航。
甚至得有一小半的利益落在那些世家的手里。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現在的周掌柜也只能努力修煉,希望自己能活得足夠長一些,長到讓自己的家庭也成為一個貨真價實的傳承世家。
“老爺,您來了。”
鋪子的伙計見駕馭著馬車的周掌柜出現在街口。
便火速上前幫忙牽住了韁繩。
那伙計其實早就等在了街道口。
在前些日子收到周掌柜信箋的時候,就一直在估摸著對方什么時候進城,什么時候會出現在這里。
“嗯。
從別的地方帶來了一些小玩意。
看看在這里能賣出去多少。
待會兒再叫幾個人來搭把手,幫忙卸貨。”
周掌柜頷首道。
滿意地看著自己鋪子的方向。
他的鋪子在玹溪靠中心的位置,平日里人流也多,所以生意也一直不錯。
前些年得了藏雪宗買賣面紗的許可之后,幾乎就等同于抓到了鐵飯碗。
這可是只賺不賠的買賣。
當時的藏雪宗弟子是這般說的。
但周掌柜心里卻明白,世上哪里有什么只賺不賠的買賣。
面紗的熱銷都得益于此處神秘的霧氣。
雖然由來不明,但以周掌柜多年的經商經驗,一旦此地霧氣消散,這所謂的‘鐵飯碗’自然也就不復存在了。
要想繼續靠著這東西賺錢,非得尋一些別的門路。
前些年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思量著,如何將這些面紗在別的城池里賣出去。
只是多方嘗試后收效甚微。
正經人誰會在大白天戴著面紗?
就連他自己都不會戴。
所以現在的周掌柜已經開始在想著。
等霧氣都消散了,他又能靠什么賺錢。
“好嘞!”伙計應聲道,又笑呵呵地看向周掌柜,諂媚地低眉,“掌柜的您還是先進屋歇會兒吧,這貨物的事情交給我們就成。”
聽到這句話。
周掌柜下意識地回想起方才與守城兵士交談的時候對方說的那些話。
不由得點了點頭。
“行吧。
哦,對了。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鋪子里似乎還不錯?
這幾年賺得也越來越多了。
上個月交來的賬目我已經看過了,你們也是幾個鋪子里賺得最多的。
這很好。
不過也不要驕傲自滿,今晚我們合計一下,然后給你們發點酒錢。”
“都是掌柜的您指導得好。
嘿嘿。
掌柜的您高義。”
伙計那雙眼睛都彎了,藏在面紗后邊的嘴角也一個勁地向上揚起。
只是周掌柜的心里卻并不覺得高興。
當然。
賺錢的確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
但賺錢的大頭,卻都來源于面紗的收入。
他將馬匹和貨物交給了那幾個伙計之后,便移步鋪子里,第一眼便看見鋪子里邊琳瑯滿目地擺滿了各種的面紗。
是的。
全都是面紗。
各種顏色、款式、功效的都有。
而其他的商品卻是被丟在晦暗的一角。
若是不仔細查看的話根本就發現不了。
眼見這一幕的周掌柜頓時就心里冒出了幾分火氣。
他們鋪子并不是專門賣面紗的地方,而今變成了這副模樣,實在是有違他的初衷。
但這股火氣剛冒出來的瞬間。
在他的心里忽而又閃過一道念頭。
「唉,這叫什么意思。
我可是商人。
既然能賺錢,那我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反正只是一座城的鋪子而已。
到時候……
到時候要不在其他六座城里也開一間鋪子。
就是不知道藏雪宗同意不同意。」
在這個念頭剛產生的瞬間。
一股淡淡的眩暈忽然涌上心頭,令周掌柜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在地。
……
“那你們王府為什么不管?
抓不到那個叛將。
藏雪宗可就在玹溪城,你們王府若是想要制壓不是輕而易舉?
僅僅是面紗的制作而已。
少了一個藏雪宗,你們又不是不能自己做。
甚至還能多賺一筆。”
王府內。
少女已經顯化出自己人形的姿態,跟在姬軒的身后。
她已經吩咐下去,讓那些手下的人盯緊了濟世醫館。
一旦醫館里邊有什么異常,便會第一時間告知。
面對姬軒的疑問,少女無奈地搖了搖頭。
輕嘆一聲。
眼眸中流露出幾分不甘。
“靈王朝律法有規定。
皇族不得以非正當的理由對修道宗門出手。
這些年藏雪宗并沒有做出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
所以我們王府也自然沒有任何出手的理由。
自然。
也有一些百姓曾經看不慣藏雪宗一家獨大,也有過一群人去藏雪宗討說法。
只是最終無疾而終。
父王并沒有將陣法公開,知曉如何布置陣法的,只有藏雪宗。”
“為什么王爺要這么做?”
“這……”
少女面色有些難堪起來。
說到這里。
姬軒心中便恍然了。
這陣法定然是出自鬼天教之手。
早在許多年前,鬼天教便出現在這里與平溪王接觸。
他們給了平溪王陣法。
至于平溪王所支付的代價,目前還不了解。
姬萇肯定知道一些什么,身為平溪王的女兒,不可能一無所知。
“今天就先到這里吧。
郡公主還請好好休息,莫要太過操勞了。
這幾日若是有人求見平溪王,若是可以的話,還請郡公主幻化成他的模樣代為接見。
總之就是,莫要讓旁人知曉王爺的真實狀況。”
“……我會努力的。”
少女咬著牙。
點了點頭。
兩人便在廊道中分手,姬軒徑自回到了那片花海所在的庭院中。
看見小狐貍還留在光罩當眾,心里頓時就松了口氣。
有他留下的一縷氣息,小狐貍體內的詭異靈氣的行動已經明顯放緩了不少。
雖說它們仍在侵蝕著小狐貍的生機。
但留給姬軒的時間卻又寬裕了些。
“我回來了。”
當他的聲音響起的時候。
一直趴在花叢中的小狐貍驀地睜開了眼睛。
朝著姬軒的方向望去。
姬軒坐在她邊上。
手一揮,便是幾根陣旗落在四周,化作壁障,將四方徹底隔絕起來。
隨后他展開自己的劍域。
面前一道道符文凝聚,拼合在一起,仿佛是組成了一篇文章。
“今天收獲還不錯。”
他抬手就要去摸小狐貍腦袋上那一撮絨毛。
卻被對方一爪子拍了回去。
小狐貍齜著牙。
露出幾分兇狠的模樣,卻只顯得有些可愛。
姬軒只是搖了搖頭,把手收了回去。
“有生命、情緒的疫病。
被封存的禁忌。
只剩下空殼的道域。
可以返老還童的法術……不。
或許應該稱為道術?
呵呵。
或許那空無的道域,也只是一種表象。
叛將么?
你究竟是叛將本人,還是……另有其人?”
面前的符文中有幾道變灰了,又有幾道突然亮起,變得越發璀璨。
最終那些亮起的符文化作一個圈姬軒抬手,將一枚圓珠丟向那個圓圈里。
霎時間,圓珠光芒大盛。
虛幻的光暈凝聚出一個人形。
那個人形在顯化的瞬間,便朝著姬軒恭敬地行了一禮。
姬軒只是頷首。
淡淡地說道。
“去幫我查一件事情。
五十七年前,平溪王屬地發生了一起神秘的溺亡案件。
有人在河道中發現了一具浮尸。
只是這浮尸無人認領,最終被埋在了亂葬崗。
在那具浮尸出現后不多時日,平溪王境內就出現了疫病。
關于那起事件的詳細資料,我需要你幫我都找出來。”
人形朝著姬軒行了一禮后,便消散不見。
隨后姬軒就那么躺著,抬頭看著上方昏暗的天穹。
這陰郁的天,會令人的心中產生某種壓抑的情緒。
到目前為止,姬軒發現自己心里那種情緒正在漸漸地醞釀。
這種情況令他感到高興。
畢竟。
這是從未有過的體驗。
……
風與人盡寂,夜與樓盡黑。
亥時。
一道身影從平溪王府內飛出。
緊跟著又是一道身影追了上去。
無形的劍氣卷起罡風,仿佛扭曲了空間一般,發出一陣陣尖銳的爆鳴。
城內的禁空陣法并不能成為阻礙他們的壁壘。
兩人的身形交織、扭打在一起。
后邊的人在不斷地施展各種劍術,劍光在身周穿行,宛若春風化雨,無孔不入。
而前面那道身影卻根本不顧那些劍光。
徑直朝著前方飛行,哪怕一些劍氣穿透了他的身軀。
令他的身形都停滯了幾個瞬間。
最終,隨著一人手中劍光一轉。
便在一條街的街口分出了勝負。
最前邊的那道身影被一道劍氣直接攔腰斬斷。
裹挾在黑袍中的矮小身軀,最終還是顯露出了其原本的形貌。
那是一個傀儡。
如同嬰孩一般的竹木所制的傀儡。
“你們還真是鍥而不舍啊。
不知道那位給了你們什么好處?
值得你們為了他這般賣命?
或者說……你們并不需要好處?”
昏暗的淡藍色光暈閃爍。
一盞青銅古燈悄然浮現在半空中。
就著昏暗的燭光,顯露出一個少年模樣。
姬軒似笑非笑地看著倒在地上尚在掙扎的傀儡。
他自然是已經發現了這是一個圈套。
引他出來的圈套。
許久未見到那些追殺他的殺手了,令姬軒差點以為對方已經放棄。
只是不出意外,那些人再次發現了他。
而這一回。
那些殺手并不打算假借他人之手了。
地上的傀儡還在掙扎,顯得如同是油盡燈枯。
但姬軒能感覺到四周暗處還潛藏著更多道殺機。
事情遠還沒有結束。
“哦,對了。
如果你們是打著趁我不在的時候,解決掉那只小狐貍的想法的話,我勸你們還是放棄吧。
因為她現在不在那里。
就算你們去了也完成不了任務。
而且,在我們離開王府的時候,王府內的陣法就已經全部激活了。
唔,讓我猜猜看。
你們還留在王府內的同伙會怎么樣呢?”
姬軒話音剛落。
地上的傀儡便不再動彈了。
而四周的殺意,瞬間迸發。
姬軒手中顯化出三尺青鋒,舔了舔嘴角。
咧嘴一笑。
“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今天能留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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