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軒的一只手緊緊地攥著那樹妖的一根根須。
陰氣正順著那道根須涌入他的體內,再看樹妖原本身周浮現出來的如同是枯敗一般的顏色正隨著時間的推移散開。
它渾身都在顫抖。
因為體內靈氣被強行奪走而感到痛苦。
因為體內郁結的陰氣離開而感到輕松。
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在它的體內蔓延、欲罷不能。
但不論它現在究竟想不想繼續下去,姬軒也沒有半途而廢的打算。
“所以說,鳳霞山并有出現任何異常?
就算作為植根于此的妖族,也并沒有察覺到任何動靜?
那么其他妖族呢?
那些長期定居在此地的妖族是否也察覺到了?”
“唔……沒有。
外界的靈氣其實并沒有出現任何問題。
出問題的是里面。
唯有植根于深處的草木才有機會觸碰到那一層力量。
但是這里并不適合草木成妖。
而且這股力量也端的詭異,甚至只有到最后的時刻,老夫才真正察覺到了那么一絲。
監天司與老夫有多年合作,當初也是他們讓老夫來到這里。
在此之前,老夫并不屬于鳳霞山。”
樹妖忍著體內的不適。
但是對話之中已經出現了幾分顫音。
“除了你,這里還有多少草木成妖的妖族?”
“那倒是不少。
但知曉地下出問題的妖族并不多。
老夫也曾將這件事情告知與鳳族。
但鳳族調查了許久也沒能查出來什么。
若非前幾天去找過大夫,甚至還覺得這只是某種病癥。”
也就是說。
關于那種陰氣的線索并不多。
“這是吸納了太多的陰氣。
這種陰氣對生靈具有侵蝕的作用,你可以想成是‘寒氣入體’。
你從現在開始盡量不要修煉了。
也不用將根須蔓延到地下。
這回我幫你祛除體內陰氣,是看在你向我提供了我想知道的情報的份上。
下一次……你可就沒那么好運了。”
這般說著。
姬軒將攥著那道根須的手松開。
臉上流露出幾分蒼白的神情。
同時身子微微向后退了幾步,被一旁的少女扶著。
雪兒看著姬軒那虛弱的模樣,關切地道。
“夫君,你沒事吧?”
“無妨,只是消耗有些大罷了。”
姬軒淡淡地說道。
身形站穩。
他已經知曉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通過簡單的對話,他已經將這種陰氣的特性摸得差不多了。
這是一種藏在深處的靈氣。
而且隱蔽性極強。
它不容易被生靈感知,哪怕是姬軒,也沒能在外界靈氣中感知到這種陰氣的存在。
它們只能存在于暗處。
而且這種陰氣對于修士平日里的修煉并沒有什么阻礙。
它對于尋常生靈來說,與尋常的靈氣并沒有任何區別,但若是長期攝取大量的此種陰氣,就會造成一定程度的損傷。
譬如這樹妖。
若是姬軒不給它將體內的靈氣抽出,它或許活不過半年。
在這種力量之下,修為境界已經毫無用處。
樹妖擺動著枝條。
那只巨大的獨眼中滿是討好之色。
“道友說得是。
嘿嘿。
修煉的事情先放到一邊,還是小命重要。
道友你擁有如此力量,不知是師承何處?”
“與你無關的事情少打聽。”
姬軒冷聲道。
隨即拍了拍雪兒肩膀。
盯著那參天的古木,嘴角微微向上揚起,流露出一絲莫名之色。
“既然事情都已經解決了。
那么我就不在此久留了。
關于你與監天司之間的事情我不會過問,但在我沒離開之前,希望道友謹言慎行,莫要耍什么小聰明。”
“道友你說笑了。
老夫原本就屬于監天司。
之前的那些小摩擦都是誤會,誤會!
等老夫身上的傷養好了,自然會親自去監天司澄清。”
“你不必與我解釋的。”
姬軒轉身的時候。
正看見先前那個鋪子的伙計站在小院門口。
顯然是早就在等著他們了。
“鳳霞山由來已久。
在現世以來,與靈王朝之間就一直維持著良好的關系。
這樣才有了享譽盛名的妖族修煉的圣地。
我很喜歡這里。
若是有機會的話,真的想多住一段時間。
不知道友你覺得呢?
在這里住了那么些年歲。
我可是很羨慕道友的。”
“哈哈哈。
道友說笑了。
以道友的實力,若是想在這里久住,還不是輕而易舉。”
姬軒聞言,當即大笑了幾聲。
便與雪兒隨著那伙計離開了小院。
等到小院里再沒有一道身影的時候。
這院落中的樹妖垂落下千萬條枝干。
那只巨大的獨眼中,滿是陰沉。
它的樹根插入地下。
攪得地面一寸寸碎裂開來。
“果然。
監天司還是來人了。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
老夫已經償還了一切,為何還要攥著老夫不放!
呃啊啊——!”
一道深邃的怒吼聲傳出。
卻沒有被任何人聽見。
小院里揚起煙塵,將一切遮蔽。
也不知過了多久。
等煙塵散去之后,便看見一道身影緩緩從外邊走來。
朝著正中的樹妖恭敬地拜下。
此人,正是那位在姬軒面前露過臉的伙計。
“……你來這里做什么?
怎么。
他們走了?”
“是的。
他們已經走了。”
“哼,去找你三弟,叫他盯著點剛才那個人族。
現在正是關鍵時刻。
老夫不允許任何人來打攪。
監天司——等那件事情完成之后,監天司便不足為懼了。”
這道身影欲言又止。
在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后,也只是頷首。
“知道了。”
“那你還愣著做什么,快去啊。”
“是,父親。”
……
琉璃一般閃爍的天穹。
吹落下金色的絲線,如金縷一般飄散在空中。
喧囂的夜景下。
他與少女牽著手。
并排走在街道上。
前方的燈火令人心醉,淌入耳中的歡聲笑語,仿佛將整顆心都要塞滿了一般。
讓他不由自主地同樣流露出幾分笑容。
“喏,賞給你的~☆”
少女將手里吃了一半的烤串放到他嘴邊。
被風吹得已經有些涼意的肉仍舊散逸著幾分香氣。
他張嘴,咬上一口。
“味道還不錯。”
“那是當然~人家眼光可從來都沒有看錯過~☆
嘻嘻~☆
這回人家請你吃了烤肉,下回就論道夫君請人家啦~”
“可付錢的人是我。”
“那人家可不管~”
少女一蹦一跳地上前幾步。
那雙眼眸中,倒映著璀璨的燈火。
令她臉上的笑意越發燦爛起來。
“總之,夫君得負起這個責任養好人家呢~☆”
“好,我養你。”
“那就這么說好了哦~☆”
一步。
兩步。
三步。
然后突然抱住他的腰際。
少女將整張臉都埋在他的胸膛。
過于嬌小的身軀,幾乎都要嵌進他的身體里。
這種感覺令他有些回味,那并非是源于狐妖一族的魅惑,而是更為純粹的某種‘情感’。
他知道現在不應該是追究那種感覺的時候。
但心中還是會忍不住去思考。
「這就是……原來如此。
原來。
我也是可以擁有那種‘情感’的。」
他兩手撐著少女的肩膀。
將少女從自己身上挪開。
然后一本正經地道。
“雪兒,做我的道侶如何?”
“嘻嘻~☆
夫君在說什么傻話呢~人家不早就是夫君的未婚妻了嘛~☆
而且還是帝君賜婚,夫君想抵賴都賴不掉呢~☆”
少女的眼中閃爍著晶瑩。
但姬軒卻搖了搖頭。
淡淡地說道。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
“呀~夫君快看~☆
天上有星星飛走啦~☆”
“唉……”
他抬起頭。
順著少女手指的方向,看著天穹上那兩條璀璨的星河。
少女的態度的確是有些不一樣了。
雖然說不出怪異的地方在哪里。
但這并不難察覺。
“夫君~”
“我在。”
“夫君的心里是不是只有人家一個呀~☆”
“現在我的心里,只有你一個。”
“嘻嘻~以后也不準有第二個~☆”
仔細地看的話。
這星河。
果然是很美的事物啊。
……
夜深了。
但街市卻并未因此而變得冷清。
在這里的生靈有如舍棄了白天與夜晚的分界,永遠地生活在燈燭映照下的明光里。
修士并不需要太多的時間休息。
所以鳳霞山的夜市幾乎是通宵達旦。
但也并不意味著所有的生靈都不需要休息的地方。
當床上那道身影呼吸漸漸地趨于平緩。
她小心地挪動著身子,將互相緊扣著的手指分開。
感受著熟悉的溫度離自己遠去。
心底便油然生出一股空虛的感覺。
她蹣跚地下了床。
盡可能地讓自己不再發出一點的聲音。
將身上的汗水擦拭干凈,換上了一身新買的衣衫。
然后小心地走到某個角落。
從儲物袋里取出一道小巧的玉符。
她兩手掐訣,那玉符中便閃現出一道輕微的黃色光暈。
從這道玉符當中,開始浮現出某種玄妙的氣息。
感知到那種氣息之后。
她恭敬地朝著玉符低下頭。
“圣主……”
……
豎日。
當姬軒被急促的敲門聲從睡夢中驚醒、打開門扉的瞬間。
就看見昨天才有過那么一面之緣的馬臉妖族站在他的房間門口。
一臉兇相地將一張文書甩在他的臉上。
“人族,你的事犯了,現在跟老子走一趟。”
“犯事?
這倒是奇怪了,我可不記得自己究竟有什么地方觸犯了此地的律法。
這位道友,說話可是要講究證據的。
不知我究竟犯了何事?”
“還何事?
小子,你殺害了一位妖族。
不要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們人族修士就喜歡用我們妖族的身體煉制什么法器。”
馬妖齜著牙。
正得意的時候,卻聽見房間里傳來一道細軟慵懶的女聲。
“夫君~☆
發生什么事情了~外面是什么人呀~☆”
“一只大清早擾人清夢的蒼蠅罷了。”姬軒頭也不回地說道,隨即將那張文書丟還給了馬妖,冷笑一聲道,“這文書上并沒有監天司的戳印,可當不得真的。”
“小子你——”
只聽得砰地一聲。
門扉緊閉,碰了馬妖一臉的煙塵。
馬妖見狀要繼續砸門,卻在一拳敲下去的下一刻,整個身形就被一股巨力推開。
“禁制——!該死!”
他破口大罵。
卻也無可奈何。
這禁制乃每一間房間保護客人的標配。
唯有具有資格的人才能無視禁制。
此刻他被禁制彈開,也就意味著他的確沒有闖入的資格——手里的這份文書沒有得到禁制的認可,根本就沒有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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